“太平钟鼓”,此钟鼓齐鸣,除非是边关生变,失了要隘或城池,故亦称为“警钟”。而自熙圣四年,未及弱冠之年的楚王梁章领兵出孟兰关,大败黥民于索马峪,梁章麾下名将祝予箭创黥首贺兰孤勖,从此黥民重伤了元气,边关平靖了十余载,不复闻此钟鼓齐鸣之声。
金枝脱口道:“不好,准是失了逐驼关。”
出孟兰关往西北,都是荒漠苦寒之地,逐驼关在孟兰关之西,位于逐草山和夹驼山之间,地扼险要,如果现在的黥首贺兰俨想替他父亲报一箭之仇,策动大军卷土重来,首当其冲必是夺取逐驼关。时方盛夏,关外水草丰美,黥民长于骑射,铁骑南下,纵横驰骋,如若逐驼关失守,逐驼关内东南不过两百余里,即是号称“北地匙镇”的孟兰关。赵女官心中着急,嘴里却安慰金枝:“娘娘望安,逐驼关易守难攻,必不致失此关隘。”
到了稍晚时分,消息传来,确实是失了逐驼关。金枝倒还镇定,只“哦”了一声,问:“陛下是在和太傅们议事吗?”自有内官去打听了,回来向她禀奏:“前朝的奏议已经散了,陛下留了刘太傅议事。”
金枝不由望了赵女官一眼,赵女官道:“既然要用兵,陛下自然要与大司马商议……”说到这里,自己亦觉得难以自圆其说,只是勉强微微一笑,似在安慰金枝。金枝心中怅然,默然无语,到了第二日,掖庭令来回奏,说是太后已经从上清别苑起驾回宫,金枝轻轻叹了口气,道:“果然。”
皇帝却先至凤藻宫来,他虽一夜未眠,但并未见憔悴之色,只眉宇间依稀有几分疲惫。金枝镇静如常,行了家常的礼仪,温声问:“陛下还没有用午膳吧?”皇帝答:“朕吃过了。”忽道:“你没有用膳,朕陪你。”金枝于是曲膝行礼:“谢陛下。”方命人去传膳,金枝甚少与他共餐,上次与夏王妃一同陪他用膳,他兴致极好,今日虽满怀心事,但两个人都极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反倒是相敬如宾。
膳后却是王越亲自奉上茶来,金枝心里明白,望了赵女官一眼,赵女官便打个手势,刹那间阖宫的内官侍女皆无声无息退了出去,金枝见大殿内顿时空荡荡的,不知为何有点难过起来。含笑问:“陛下有什么话嘱咐臣妾?”皇帝见她一双明眸如水,清亮照人,盈盈望着自己,不由稍一踟蹰:“皇后……”金枝微笑道:“陛下如果心意已决,打算御驾亲征,妾臣不能助陛下杀敌疆场,唯修书南荑以致母后,为陛下解军粮的燃眉之忧。”
皇帝也不觉笑了,说:“皇后既如此说,朕再无后顾之忧。”
金枝微笑不语,皇帝却皱起眉:“母后怕是不会答应朕御驾亲征,可是放眼朝中,哪有人能堪当此重任。”自撤藩之后,朝中名将凋零,大将军祝予因谋逆被鸩杀,楚王麾下另一名将诸葛灿误食毒菌,虽侥幸留了条性命,却毒性入脑,成了无知无觉的废人,累年躺在榻上以麦管啜薄粥苟活,楚王侍卫出身的大将鲁驰,酒醉后误堕圯江溺毙,鲁驰的八拜之交,都督将军区达石心伤义兄之死,挂冠而去,隐逸民间不知所终。熙圣十二年之后,满朝的武将,若非新进,就是老病之人,一直以来只得以太傅刘博遥领大司马,皇帝说无堪用之人,确是实情。
金枝款款道:“太后睿智过人,必有万全之法。”皇帝叹了口气:“你不必安慰我,她说不许,必然就是不许了。”她甚少见到皇帝有这种态度,竟然有几分赌气口吻,使得高高在上的少年天子,平添了一丝人间烟火气,她不由微笑。皇帝负手踱了两个来回,说道:“但这次母后也未必有法子,只要无人统兵出关,她就不得不答应朕御驾亲征。”
太后的鸾驾离了上清,过了金银桥,却径往西觉山大悲寺礼佛去了。西觉山本是禅宗圣地,大悲寺更是敕封的皇寺,太后忧心边关战事,特命仪驾从简,只说是官宦人家眷属,并不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