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5 / 6)

此时忽道:“你叹什么气?”

金枝以为他睡着已久,微微意外:“臣妾没有”皇帝并没有转过身来,却说:“叹气就是叹气,有什么好忌讳的,我们总算是夫妻。难道你在朕的面前,连叹一声气还要瞻前顾后?”

金枝不语,南荑皆是一夫一妻,婚前女可择男,男亦可择女,对歌调笑,无一不可,家中长辈反以年轻儿女受情人追逐为荣。而一旦正式结缡,便再不会心有旁瞻,即使夫妻不和,女子也甚少被中道捐弃,更别提纳妾。因为被弃后女子唯有孤居终老,南荑男子多血性,认为弃妻是最寡义之举,一人弃妻另娶,就会被全寨的人瞧不起。中原却凡是达官贵人,皆是三妻四妾,这皇宫之中,更是后宫三千粉黛,佳丽如云。

她久久不作声,皇帝终于回过头来:“你到底在叹什么气?”许是夜色太静,恍惚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那样远,那样远。她到底说了实话:“我在叹韩贤妃。”皇帝随口道:“她身子不好,性子难免孤僻。”金枝却停了一停:“不知贤妃娘娘,一年之内可以见陛下几面?”

皇帝凝视着她,过了半晌,方才一笑:“换作是别人,朕一定以为她是欲擒故纵。只有你这一声叹,朕倒信你是真可怜她。”他语气散漫慵懒,似是颇不以为然,金枝不由道:“贤妃娘娘并不可怜,我叹气亦不是可怜她。”皇帝伸出手,把玩她逶逦枕畔的秀发,闲闲的问:“那你到底是叹什么?”金枝脱口答:“我叹她为名份所拘,今世不得自由。”帐外殿中本燃着烛火,透过层层的鲛绡帐,渲成一团团光晕,朦胧里依稀可见皇帝嘴角渐渐沉下去,过了片刻,方才松手,那如瀑秀发纷纷扬扬,从他与她的面前散落下去,丝丝秀发重新铺陈在枕褥之上,似墨玉流光。皇帝道:“朕说过,你不敢的事情可还真的不多。”思

金枝皇后(六)

她并不刻意讨好他,那是因为太多人去刻意讨好他,只有偶尔的拂逆,方才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多可悲,她的夫婿,只因他是一位帝王,她不得不这样处心积虑的相对。

这个夏天懊热而无聊,大殿深处阴凉如水,硕大的金盘里堆着河州窖藏的贡冰,经巧匠琢镂成亭台楼阁,仙境奇山,渐渐融化,泠泠的一滴水响。那样静,那样寂寞,她问过赵女官,宫中的妃嫔日长无事,都做些什么。结果赵女官说,什么也不必做。

什么也不必做,只待得晚上的时候,等侯那遥迢的金铃声,隐约的近来,或者,隐约的远去。

她赌气对阿悯说:“只不过几月,就像是老了许多。”

阿悯很同情的样子,可是阿悯也没有法子,还是赵女官出的主意:“娘娘,我们去打秋千吧。”柳阴深处秋千架,缠金锁子白玉环,她坐上去,不叫众人推,自己拿脚轻轻一点,便高高的荡起。温软的风从耳畔掠过,她忍俊不禁,清脆的笑声散在半空里,高过了墙头,忽的看到墙外有人,是青衣的内监,贴着墙根,仿佛在闪避着什么。

不及看清,秋千已经“唿”得荡回,再次荡起时终于看得分明,果然是在侧耳听着墙内的动静。她忽然一时生了顽意,示意侍女,阿悯忙替她扶住秋千,她招手唤过赵女官:“墙外有个内官,你叫人去带他来,什么话都不必对他说。”

赵女官果然命人去引了那内监来,原是六品的青衣内侍,恭眉顺目行了礼:“见过皇后。”金枝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那人有一丝惶恐:“奴婢叫王重喜,是贤妃宫中的内侍。”

金枝微微意外,贤妃?她还以为又是许贵妃,于是问:“你们娘娘可大好了?”王重喜道:“禀皇后,娘娘还是老样子。”终于壮起胆子,偷偷以眼角瞥了一眼皇后的脸色,见她神色安靖,不自松了口气,却不想金枝突然问:“你们娘娘既然身体不豫,你不在宫中侍候,为何反在凤藻宫外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