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6 / 7)

她认出了北辰星,她叹道:“北辰明亮的像一只眼睛。”他被这古怪的比喻逗笑了:“臣觉得倒不似眼睛世上哪有这样明亮的眼睛。”她说道:“在我们南荑的传说里,北辰就是一只眼睛,天上阿侬仙女的眼睛,可见世间诸事诸物,守护至太阳光明。”

他的神色认真而温和,她素来未见中原男子如此认真的倾听自己说话,不觉将南荑关于北辰星的传说讲给他听:“阿侬本来只是寨子里寻常的南荑姑娘,心爱的阿郎上山打猎,被山妖施法,在山间迷路,怎么走也走不出去林子。阿侬便去寻他,可是就被坏心的山妖化为巨石,山妖将阿郎带到这块巨石下,对阿郎说,只要凿完了这块巨石,你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阿郎只想回家见他的阿侬,却不知那巨石就是他心爱的姑娘。他不分日夜凿这块巨石,每一凿都凿着阿侬的血和肉。最后阿侬粉身碎骨,那眼睛就化成了天上的北辰,永远都在北方的天空,让阿郎可以明辨方向,回到寨子里去。”

梁郄不觉道:“这阿侬真是可怜。”她淡淡的一笑:“阿侬化作天上永恒的星辰,永远照耀着心上人回家的路。可是阿郎回家见不到阿侬,其实他才是最可怜最伤心的人。”赵郄不禁注目于她,但见她面色淡定,仰望星空,似适才只是随口的一句话。赵女官却在一侧轻声道:“夜里风凉,谨请娘娘回殿。”梁郄虽是皇帝的堂兄,但究竟男女有别,这样的暗夜里,她亦觉得未便。便亦道:“王爷也请去入宴。”自扶了阿悯,折返回殿中去。

方至玉阶之下,不觉脚步渐缓,檐下纱灯明亮,照见那袭赤色缂金九龙缎袍,袍襟下端绣江牙海水纹,所谓“疆山万里”。两侧十数名内官微微躬身拱手谨立,内官们皆着一色的朱紫色锦袍,在朦胧的灯下看去,仿佛两列偶人般纹丝不动。皇帝嘴角勾起轻浅的笑容:“这样好的夜色,皇后也有兴致步夜观星?”

她静静的答:“陛下不亦是有兴?”

他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来,她只得将手交在他手中。他骤然收紧,握得她痛不可抑,仿佛连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他脸上的笑容并未敛去半分,他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赵王梁郄的箫声,堪称中京一绝,可是朕奉劝你,还是不必听此箫声的好。”他的眼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仿佛有什么东西依稀可见,她努力的试图去分辨,但已经稍纵即逝,瞬息便不见了。皇帝已经恢复那种懒慢的样子:“如此良夜,真不应该辜负。”慢慢松开她的手,却满面含笑:“起驾,朕陪皇后回凤藻宫。”

这是他第二次夜宿凤藻宫,她不惯与人同宿,好容易睡去,不过朦胧一寐便又惊醒。天还未亮,帐外的鎏金蟠花烛台上儿臂粗的九枝巨烛皆燃去了大半,烛泪缓缓累垂,如绛树珊瑚。身侧却是空的,被衾已经没有余温,揭开数重纱幔,方见皇帝伫立于雕花长窗之前,他抬头仰望着微明的天空,脸上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色,那神色竟似是落寞,夹杂着隐约的悲哀,她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因为皇帝听到她窸窸窣窣的衣声,已经回过头来,那表情如常的冷漠与疏离:“怎么起来了?”

她将手中的袍子替他披上,道:“风寒露冷,陛下要珍重。”他嗤笑了一声:“多谢皇后。”隔了一会儿,大约觉得这四个字实在过份,于是道:“朕并不是厌恶你”说到这里,又难以措辞,终究岔开了话:“唱支南荑调给朕听吧,上次你唱的乃是中原曲子,朕还是想听一听南荑调。”

她想了一想,终究还是唱了那首歌:“異江流水去沉沉……”她的声音低低散在深宏的殿中,仿佛引起嗡嗡一点回音:“岸上丛丛凤竹林,竹叶翠映坏水色,阿郎不来坏人心,阿郎不来坏人心……”赤足踏在金砖地上,那样冷,那样凉,却见他的眼中微微有了暖意:“这首歌,我们中原亦有。我们的歌是这样唱的:春江水沈沈,上有双竹林,竹叶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