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一双澄若星辉的眼眸注视着他,过了片刻,方才道:“陛下有旨,妾安能不从?但闻陛下善鼓,臣妾斗胆恳请陛下为臣妾击鼓作拍。”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仿佛是意想之外,很快大笑:“好,朕答应你。”回头便吩咐小黄门:“取羯鼓来。”

取来的是小羯鼓,山桑木制鼓身状如漆桶,两端蒙以细薄如翼的小牛皮,置于小牙床之上。两支黄檀鼓杖上系着赤色长穗,灯光下杖润如玉,穗艳似血,皇帝执杖于手,轻敲鼓边,得得连声,她方听出曲调,皇帝忽击于鼓上,如春雷遽发,其声焦杀明裂,她遂唱:“铁山碎,大漠舒。二虏劲,连穹庐。背四海,专坤隅。岁来侵边,或傅于都。”鼓声转急,隐隐似有金戈之音,她声调愈高,歌喉如裂云破月:“天子命元帅,奋起雄图。破定襄,降魁渠,穷竟窟宅,斥余吾。”

鼓声越发高冗,急破促拍,她一口气唱道:“百蛮破胆,边氓苏。威武辉耀,明鬼区。利泽弥万祀,功不可逾。官臣拜首,惟帝之谟。”至谟字,鼓声骤然一落,歌声亦随鼓声,如霹雳滚地,方当惊天动地,已然遽收于天。皇帝掷开鼓杖,大笑道:“冗烈激越,隐伏十面金戈,果然不愧王女心胸。”

她盈盈下拜:“谢陛下谬赞,陛下鼓技非凡,昭如日月,妾所歌为萤烛之光,安能与日月争辉。但有一语妾已非南荑王女,而是大梁皇后。”

他嘴角含笑:“皇后说的对,是朕说错了。”执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侧坐下,凝望着她:“你叫什么名字?”他的目光已经收敛而温存,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的心瑟抖了一下,几乎要害怕了,从颤抖的唇间吐出两个字:“金枝。”他暖暖的呼吸拂在她的鬓上,用掌尖抬起她的脸:“这名字很好。”四周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异样起来,烛火的光线渐渐模糊,殿中静得令人害怕。她仿佛能感觉到自己鬓上那朵“琼枝烟罗”每一片娇艳的花瓣都在颤抖。他于她还是个陌生人,可是他离她这样近,近得令她害怕。他慢慢伸开手臂搂住她,在他气息的包围中,她一下子软弱得失去了力气,她从来不曾被男子抱在怀中,她本来觉得世间万事俱不能令自己退缩半分,可是她现在竟然在害怕。

两侧的内官侍女都放轻了脚步,往后退去,连阿悯亦慢慢向外退去,她的身子在瑟瑟发抖。她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连阿悯都离她而去,他的眸子变得更加深黑,幽暗得似燃起异样的火苗,这火苗如此的危险,令她本能的想要逃离。可是他的臂怀如此有力,她只微微一挣,他已经猛然低头。

这个吻霸道而猛烈,她的呼吸全被他吞噬,天地间充盈着他的气息,他身上有清凉的芳香,仿佛是新丝初缫的味道。她几乎要窒息,幸好他很快就放开了她,他牵起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内殿深处走去,内殿里红烛滟滟,照着重重帘幕,寂静空旷得令她心中发慌。这样深闳的殿宇里,只有她与他两个人。他留意到她手腕上的十二色彩丝,同心结系得那样紧密,他微笑以手指摩挲着那彩虹样的丝结,问:“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发颤,连声音都不似自己:“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就近在她的耳畔,呼吸吹进她的脖子里,又暖又痒:“你撒谎,你知道。南荑风俗女儿出嫁,腕上由其母系十二色彩丝,待夫君亲解,称为开结。”她惶然的望着他,他眼底的幽暗似有火光流动,他慢慢扯开开结,十二色的彩丝纷纷跌落在金砖地面上,她的衣裳亦一件一件无声的落在地面上,春夜寒气犹冽,她冷得在他怀中微微颤抖。他的唇灼热而柔软,安抚着她紧绷的身躯:“别怕,别怕。”

她还是惶然的想立刻逃掉,不顾一切的离开这里,离开他。冰冷的空气令她战栗,陌生的体验更令她害怕。他轻声的笑起来,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腔上,那笑声便如在震动着她的耳她的心神。他笑得那样愉悦:“朕看你适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