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很久没被这样注意过,浑身都不舒服,让他想起四月的雨,没有重量轻飘飘,好像没下,于是忘记带伞,一走出去,蛛网似的蒙一身。
然后潮气渗进骨头里。
转个身的功夫,衣服黏着肉。
很久后都有种黏腻的感觉。
烦闷,窒息。
不舒服。
宁安抬起头搜索那道目光,包房里光线昏暗,全景落地玻璃将夜场激烈的光效收进来,整个空间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说话聊天的,暧昧调情的,曼妙摇摆身姿的,在迷蒙缭绕的烟雾里,汇集成一片浓郁的红红绿绿。
宁安迅速垂下眼睛,将蒸馏水打开。
虽然只匆匆一眼,谁是主位,谁是作陪还是一目了然。
离他最远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光怪陆离里。
男人慵懒地靠着沙发,修长手指半搭着脸,面容依稀。
他偏着头听友人说笑,漫不经心应和着。
周身有种隔离世人的冷感。
他是今天的主位。
不仅如此,全场的人都若有若无打量观望着这个男人。
宁安心中疑惑,既然全场的人都在看这个男人。
那谁在打量他呢?
门被推开,是曹文生。
宁安望过去,脸上出现短暂的凝滞,迅速埋下头。
向木奚落地招呼,“文生,你的小鹿美人呢?”
曹文生脸色不太好,谢涿刚才给他电话,说自己奶奶的情况不太好,急着赶去医院,慌张的声音后面夹杂着呼啸而过救护车声。
曹文生不在乎看上的人耍花样。
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他面子就不对。
“我们哥儿几个聚会要他来做什么,又不是什么正经男朋友。”
曹文生追谢涿的事情在Mu Club不是什么秘密,某种程度还能为混场子的人抬高身价,几个气氛组的听见这句话露出蠢蠢欲动的表情。
曹文生径直坐到男人身旁。
“我跟野哥谈事你滚远点。”向木不满笑骂。
“我心情不好,你让着点。”
曹文生挤开向木,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几人多年情谊,六年不见的生疏很快被抹掉。
曹文生将一瓶啤酒递到男人手里,“你回来是为了澄江那个项目?”
向木倾身凝听,一直打着游戏的孟天宇也抬起头。
男人举瓶跟他碰了碰,“今天不谈事情。”
曹文生有些失望,过了爱玩的年龄,就想在事业上建功立业,不过他没表露出来,倒是身旁的向木呲了一声,倾身去拿酒。
男人发出轻微的低笑,靠近曹文生低语,“明天去奥湾再说。”
曹文生心头微松。
手肘撞了男人一下,“你玩我!”
奥湾是家高尔夫球场,对方邀他去就是同意谈事情。
曹文生得到想要的答案,谢涿带来的不虞淡了些。
他举起酒杯,“好久不见,哥几个喝一杯!”
酒尽,大家追忆往昔。
“上一次玩得疯还是高三毕业的时候,之后野哥跟清远出国留学,一晃我们整整六年没见,阿远每年还回来,野哥……”
烟雾缭绕,男人深邃的目光穿云过雨般落到灯下那道单薄忙碌的身影上。
那眼神有探究,有迟疑也有迷惑。
好像看见极其久远的某样事物,曾经熟悉过,也曾隽永,荏苒的岁月将其隐藏,如今却需要费力才能打开记忆的枷锁。
又或者太巧,巧到脚尖刚刚抵达这片土地就猝不及防地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