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没法像谢涿那样,明晃晃站到对方面前,一改客人面前温顺的模样,嚣张又挑衅地说:有种再说一遍。

他做不到,窝囊惯了。

大约对方吃准他这个性格,说话时没压着声音。

隔着一个货架,休息间里的议论声清晰可闻。

“以往重货都是李哥帮着搬,他就站在一旁看着,今天李哥有事将货下在外面,他也没有搬的意思,难道想我们搬?”

“一个男人比女的还娇气,真把我们当成女汉子。”

“那可说好了,都不搬,看他好意思不?”

议论的声音突然压低。

“你们说他是不是那个?”

“哪个?”

“同性恋呀,听说男的在下面的就他那个样子。”

“我也觉得他是,皮肤比女人们保养得还白,屁股又大又翘,听说那个时……”

后面就是隐秘而嘲讽的笑声。

诽谤并非无缘无故,契机来源于宁安在酒吧的工作牌不慎被大家看到,无人询问他在酒吧做什么工作,也不管他的性格是否能胜任那些其实需要很多技巧的工种。

谣言先于真相成为他人舌尖上的谈资。

宁安对这类嘲讽其实是无感的,谢涿也不在乎外人的评价,但他告诉宁安,面对嚼舌根的小人一定要狠狠还击,因为这种人大多欺软怕硬,你硬起来,他们便知你不是软柿子,下次捏的时候会考虑考虑。

宁安明白道理,但是没有精力。

脑子里一直盘旋着高院长的话。

蒲公英是一家私人福利院,但是行政上归属社区管理,人员编制高院长说了不作数,当初没法将宁安安排进蒲公英。

但他那时候实在困难,宁翼又需要人照顾,高院长便将楼道的杂物间腾出来给父子俩居住。

院里职员一共五人,都受过高院长的帮助,可怜父子俩不会到处乱说。

宁安不清楚谁将他们的栖身之所捅出去。

高院长既然这样通知宁安,那就是没有周旋的余地。

他知道自己已经给蒲公英添了太多麻烦。

于是在对方话音刚落就点头同意。

手上的积蓄足够支付房租,但是购置助听器的计划就要往后移,因为光买助听器不行,还要配合康复训练。

宁翼是语前聋,越早佩戴助听器越早恢复说话能力,但是他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期,随着计划的又一次后移,宁安不知道还有没有听到宁翼说话的那一天。

或许可以先做听训练习。

但这又是一笔不菲费用,且宁翼一直对相关训练表现出强烈排斥心理。

不配合的孩子,昂贵的助听器,无底洞的康复训练。

宁安每考虑一个节点,心中的压力就重一层。

不是被石头压着的那种沉重。

而是被雨水缠身的潮湿。

黏腻又窒息。

面包一层层码放到货架上。

起酥面包、酵母面包、黄油面包、鸡蛋香酥面包,塑料袋发出轻微的声响,面包的品种越来越丰富,顾客往往要挑选许久都不一定挑到喜欢的。

他们时常抱怨这种面包不健康也不好吃。

但是宁翼很喜欢这些价格在五元左右的面包。

蒲公英接受企业专项捐赠,每个孩子一周能吃到几次点心,但宁翼不属于福利儿童,他没有,想吃只有宁安自己购买,但宁安为了存钱不太舍得花费,只有超市处理的临期食品,他才选一两样带回家。

即便这样,宁翼也很喜欢。

比起那些碎碎叨叨嘲讽他的言语,宁安的手指拂过干净的面包袋,要不今天买个日期新鲜的面包给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