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晔在那?祝祷声中看向苻煌。

她于他?是最陌生的至亲,带给他?不能言说的恨悲爱苦,如今也将之全部带走,只留下他?干干净净此身?。

干脆决绝。

苻煌在房中静坐,半天才说:“如此也好,她也得自在了。”

他?看向苻晔,苻晔仰着头看他?,然后伏身?在他?膝盖上,又?过了一会,爬起来,跪在苻煌的腿上,将他?的头抱在自己胸前。

他?因为心疼而?特别伤心,以至于不知道要说什么。

外头秦内监来敲门,低声说:“陛下,王爷,太后娘娘来了。”

苻煌拍了拍他?,这才起身?,出去?见了太后。

太后神色悲怆,见了苻煌,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皇帝似乎看不出太多情绪,只吩咐秦内监道:“楚国夫人病逝,叫礼部诸官过来。”

院内开?始忙碌起来,太后神色凝重?,与?苻煌商谈楚国夫人身?后事。

苻煌神色并没有十?分哀伤,但苻晔却躲起来结结实实哭了一场。哭的或许也不是一场死亡,而?是苻煌生命那?些过于苦涩孤寂的风霜。

他?们因为楚国夫人的事在福华寺停留了数日。太后来看望皇帝数次,并亲自率寺中之人祝祷。

楚国夫人以太子?遗孀的身?份下葬,葬在明?懿太子?陵中,陪伴她的丈夫和孩子?。

又?过了两日,他?们起驾回宫。

苻煌看着远处,忽然说:“这里离他?们给我修的陵寝不远,要不要去?看看?”

苻晔点?头。

苻煌带苻晔去?了附近的皇陵。

这一路零零散散有许多纸钱,也有春花盛开?。

到了皇陵,苻煌也不让其他?人跟着。

双福就偷偷去?看在这守陵的庆喜去?了。

他?们换了一匹高头大马,两人共乘。

这里是大周皇陵区,为苻煌修建的陵寝独在东北角,距离其他?陵墓都很远。

苻晔这几日看着苻煌,总觉得苻煌身?边茫茫然然,心中酸酸沉沉,总是很难过。

此刻看到正在修建中的苻煌的陵寝,忽然安宁下来了。

他?想?,这就是他?们将来长眠的地方了。

这世界于他?而?言其实无?亲无?故,这地方于他?而?言其实四下茫然,但因为是他?们俩共同长眠之处,因此也不觉得恐怖阴森,反而?看四周青山连绵,想?着千百年后,不知道这里会游客如织,还是早已夷为平地。

前者他?们可?能会流传下几句传闻,说是皇帝和王爷共陵,亘古只有这一个。

后者也很好,安安静静无?人打扰,是为长相厮守。

有他?呢。

他?会一直都在。

他?真的很期盼他?一直都在。

他?们共骑立在新草覆盖的高坡上,春风料峭,吹在人脸上。苻煌用大氅将他?裹严实了,拢在怀中。

“你看到这些,会觉得伤心么?”苻煌问,“我看了,反倒心情很平静,因为有你,不管生死,都有期盼,也因此并不畏惧。”

床笫之欢,不过肉身?两具,卯榫联结,但真正的相爱,是相濡以沫,白头到老,生则同衾,死当共眠,千秋万载,尸骨长伴。

想?到这里,苻晔便觉得过往之事,不必伤心,将来之事,不用畏惧。

他?会好好地陪伴他?走完今生,生来相伴,死后同眠,若有来世,祈愿仍能相见。

此刻天上太阳从厚重?的云彩背后出来,顷刻间光芒四照。那?高坡上有一株树龄超过百年的巨大的白玉兰,此刻仿若擎出一片香雪海,真是遮天蔽日的馥郁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