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消息传到凉王府的时候, 已经是后半夜了。

彼时闻人熹正在屏风后面沐浴,楚陵则拿着一卷棋谱坐在靠窗的矮榻上下棋,空气中偶尔响起一阵哗啦的水声, 院外花枝伸展蔓延, 在窗纸上打落一片婆娑的影子。

萧犇悄无声息进屋,压低声音在楚陵耳畔禀告道:“王爷, 康大人刚才忽然带了几个乞丐上门,说是您的故交好友,个个都拿绳子捆得严严实实,不知什么来路。”

楚陵闻言一顿, 他虽然知道康又安的办事能力不错,只是因为性子刚直不讨喜,所以一直得不到父皇重用, 但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岳撼山:“将那几个人暂时安置在前院好生照顾着,本王明日再过去瞧瞧。”

“诺。”

萧犇恭敬退出了门外。

闻人熹早就洗完了澡,见萧犇离开这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他身上寝衣微湿,一看就没擦干水, 贴在皮肤上隐隐还能看见流畅的腰身线条,盯着楚陵意味不明问道:“王爷莫不是又在外面捡了什么老弱病残回来, 府里的幕僚已经够多了, 再多可就成济善堂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那个崔琅和钱益善弄走, 后院还剩一堆不知底细的货色, 楚陵竟是不知从哪儿又捡了几个人回来, 闻人熹面上看似笑吟吟的, 实则已经快要咬碎了牙齿。

楚陵刚才和萧犇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回避,自然也就不怕闻人熹听见, 他垂眸往棋盘上落下一子,藏住眼底悄然而逝的笑意:

“本王身边曾经有一位老亲兵,可惜旧年死于一场沉疴,他曾向本王提及在军中有几位至交好友,只是因为战乱失去了音信,没想到康大人在城外施粥救济灾民时恰好寻到了这几个人,本王见他们处境艰难,只能暂时带回府中安置。”

闻人熹轻掀眼皮:“是吗,那王爷就只管往府中领吧。”

嗯?闻人熹有这么好说话?

就在楚陵对此产生怀疑的时候,果不其然听见对方冷笑道:“王爷若是不怕死人的话,就只管往后院领吧。”

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他杀一双,要是楚陵将来敢把云复寰也领进后院,他就把对方碎尸万段!

“哗啦!”

闻人熹语罢直接转身掀起帘子进了内室,心中说不出的气闷,枉他在屏风后面洗澡洗那么半天,这人就跟木头似的只知道坐在那儿下棋,想用美人计骗对方带自己去春蒐的计划也落了空。

虽然凭闻人熹的官职想要参加围猎并非难事,但在外人眼中他早已嫁入了凉王府,凉王抱病不去参加围猎,他一个人跑去像什么话。

就在闻人熹躺上床背对着外间,一个人暗自皱眉,思考着要不要把围猎暗杀云复寰的事交给弟弟闻人烁去办时,只听一阵珠帘晃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后背覆上一片温热的胸膛,被人悄无声息从身后拥住:

“生气了?”

闻人熹斜睨了身后那人一眼,并不作答。

楚陵不动声色揉了揉眼角,直到微微泛红这才停手,他将下巴搁在闻人熹颈间,因着前世被人欺骗辜负,这辈子也变成了一个十分擅长做戏的黑心肝,故意叹了口气道:

“世子有所不知,本王自幼身边就不乏暗害之事,多亏那名老亲兵才多次死里逃生,他临终前唯有这一个心愿,希望本王多多看护他的袍泽,本王又岂能不允?”

闻人熹听得身后那人低沉难过的声音,终于忍不住皱眉回头看向楚陵,一字一句沉声问道:“你也知道身边暗害之事不绝,又怎么敢将这种不知根不知底的人放到府里?”

蛟龙亦有被人宰杀的时候,更何况是人,闻人熹虽然能保证自己一直护着楚陵,可总也有周全不到的地方,对方一直这样心慈手软,让他怎么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