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林氏抱着被兰婶扔回来的包袱,缓缓后退了一步,贴着墙角站着。

她、她怎么不是个好娘亲了?

全天下有几个母亲为了能给儿子治病就千里求医?

岭南那地方,夏天闷热非常,还有瘴疠之气,蚊虫扰得人睡不着觉,她整夜整夜守在庭晖的床边上,用扇子驱蚊,为的就是让庭晖能好好安歇。

治病这么多年,心灰过无数次,她咬着被角哭,都不敢让儿子知道。

看着儿子头上被银针扎得像个刺猬,她想过千万次“不治了”,开口还是得恳求鲍娘子再继续施救。

庭晖脾气再好,这般过去一日又一日,他也受不了,砸了菜刀、甩掉案板,也都是她将泪水生吞下,再劝自己的儿子继续精研厨艺。

她已然做了如此多,为何还要说她苛待了女儿?她又不是神仙,又不是菩萨!

她让女儿救她哥哥又怎会是错的?

“在岭南,人人都称我是世上难寻的好娘亲……”

她喃喃自语,压下了心里的委屈和恐慌。

巷子里突然发出一阵呼喊声,夹着女人的尖叫,罗林氏回过神儿来,知道是那门破了,浑身一颤,几乎摔倒在地上。

“这人断了腿!他就是那个淫贼!把他拖出去!”

“把他们一家子赶出去!别脏了咱们巷子的地儿!”

“一共两间房怎么住了这么多人?怕不是在行腌臜事吧?这小娘子,你肚子里怀的是哪个的种啊?”

人群中有人哄笑出了声。

勉强在人群外踮起脚,罗林氏也只看见有人用门板把他儿子抬了出来,后面跟着哭哭啼啼的多福要拦又拦不住,桂花勉勉强强护着她,也小心遮着自己的脸。

曹栓和文思挣扎着去抢门板,脸上都有些狼狈,平桥躲在了多福的身后。

他们越是狼狈,人们笑的就越大声了。

这时候,忽然有一人扬声道:

“你们口口声声要抓淫|贼,抓着一个有孕妇人说事,就是你们的本事了?抓贼拿赃,也不知道什么时日的事儿了,贼赃证人何在?今日这般循着个信儿就翻旧账,诸位也并非全占道理。要赶人走,房东在哪,租金可有交割?押金退了不曾?个人细软家什也该让人收了。这般聚着,倒显得以多欺少,还专捡了妇孺欺负。”

声音朗脆,透着些利落,是罗林氏听惯了的。

她转头,看见早就走了的兰婶手里拿着块粗柴,对着那些靠前的青壮指指点点。

“是要惩治淫|贼,还是想要做淫|贼?都退后!退后!”

结实精干的妇人,穿着一身棉布裙,头上束着巾帼,竟然震慑了群情激奋的众人。

“这位婶子,当日抓这淫|贼的时候便有我一份儿,北货巷都知道我挑炭卖柴的常保义是从不骗人的。”

“是了,我们当日也在,这人就是淫贼。”

“好,既然有了人证,多余的我就不管了。”兰婶子看也不看缩在床板上瑟瑟发抖的罗庭晖,只一把拽住了大着肚子的多福。

“她一个身子两条命,要是有个万一,你们的意气也成了恶事,我就且把人带走了。”

她走在前面,把吓坏了的多福挡在身后,谁敢拦她就用手里的短柴指着那人鼻子,余下人也不敢与她争论,竟然真让她把人带了出去。

罗庭晖示意曹栓想趁机挤出去,兰婶子破开的那条路又被人墙挡上了。

“嘿,你这偷盗肚兜的淫贼怎还急起来了?”

平桥喊着“姐姐、婶子”,也被人一把推了回来。

他气急败坏想说那婶子和自己是一家的,被文思捂住了嘴。

在挤出来的那一刻,多福差点瘫在兰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