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女户,是恩赏,是荣耀,是她这些年安稳日子的基石,是她两次和离的依仗。

她姐姐流出的血,洒在他赵家皇陵,也湿了她的鞋。

“她错在温善,错在厚道,错在为太祖陛下尽心尽力。

“既是女子,为何要当君子?既是女子,为何要信那些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都是错,都是错!她要是在做了女官之后就学会了事事敷衍,她要是在孝慈皇后病重的时候就学会了谋划私利,她要是在调到了太祖面前之后就学会了偷奸耍滑……

“她都未必会死。”

沈梅清的神色渐渐漠然。

陆白草低着头,泪水早从她的脸上流下。

被她用袖子无声拭去。

深宫之内命如草芥,她见得多了,也习惯了,跟随大长公主离开皇宫已经三年多了,回想过往,她都觉得自己那时也成了个难把人命放在心上的怪物。

“沈前辈,棠溪姑姑在宫中撰写了几本膳谱,原本流落各处,我做了典膳之后想尽办法将六本膳谱寻回了五本,剩下一本在太宗年间遗失。这五本膳谱是棠溪姑姑最后的遗物,交托给你,我陆白草也算是对她当年的照顾之恩有了交代。”

低头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包袱,沈梅清摇头。

“你不要给我,你给我,我只会在心魔丛生之时将它们烧了,有机会,你传给刀刀吧。”

陆白草看向沈梅清,她还以为沈梅清这般痛恨皇宫,定不会让自己的孙女走入权势乱流之中。

她甚至以为眼前这人不会再让沈揣刀跟自己学厨艺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沈梅清低下头,拿起了棋盒。

“因畏憎权势而避居在山中,当一个百火焚心的可怜人这样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若是去拦自己孙女的路,所说所做,皆是惧,皆是憎,皆是恨,皆是敬畏,不过是井蛙谈海、蜉蝣辩日。

“她聪慧果敢远胜于我,若真落得一败涂地,也有我一把老骨陪她同赴黄泉,不会让她孤零零上路,只这一条,她的下场就比我的姐姐好。”

明亮的天光自窗外投来,照在她的白发上,如晕如雾,如旧日幻影,如暮年霜雪。

陆白草看着沈梅清,心中再次涌起酸涩。

若是棠溪姑姑活到这个年岁,看见她有这样的妹妹,怕是也要惊叹吧。

岁月竟能将人砥砺至此,也难怪她能教出沈揣刀这个小怪物。

“真宗去前下旨让太后垂帘听政,因怕新帝年幼,太后被逼殉葬,朝天女户殉葬一事已经被废止。”

“被权力碾压致死的女人可不止殉葬一条路。”

沈梅清淡淡一笑,将黑子放在棋盘上。

“陆大姑可会下棋?”

“粗通。”

一个人找了半辈子。

一个人等了一辈子。

泪水吞下,血泪擦净,她们对坐各执黑白,竟然下起了棋。

“以后,我孙女做何事我都不会阻拦,只想求陆大姑帮我一个忙。”

“沈前辈请说。”

“朝天女户一事,决不能让她知道,至少,在她有朝一日站在世人面前之前,不要让她知道,我不想她将我的恨背在身上。”

白子落在两个黑子之间,陆白草点头应下了。

“沈前辈,我也有一事想问。”

“说罢。”

“棠溪姑姑名为沈濯梅,你如今的名字,是后改的吧?可否告诉晚辈,您从前叫什么?”

“从前?”

一颗黑子被女人年华不再的手拈在指间。

“我姐姐死前,我叫沈沅兰。”

沈揣刀探头探脑站在璇玑守心堂外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