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们新酒楼的名字,东家还没起出来呢。
院子里,有人捧着自己的粥碗,语气里都带着稀罕:
“诶呀,这粥喝着甜也就算了,看着怎么这般白?”
“哪里是白,这粥放了糖霜,分明发黄,你看着白分明是月亮照的。”
女人们抬起头看向天上。
高悬的圆月拂开乌云,与她们遥遥相照。
“今日是六月十六,月亮可真圆。”宋七娘轻声说。
陈大蛾捧着喝干净的空碗连连点头。
“举头望明月,低头……”
生出诗兴的女子说不下去了,她是犯官家眷,父亲斩首在菜市,母亲病亡在牢狱,兄弟流放去了辽东,家破人亡,何来故乡?
“低头喝甜粥,喝完了甜粥,明早还得上工。”
端着碗的封腊月将她说不完的话轻轻补了起来。
“是啊,上工,明日轮到我去纺纱。”
“我得搬纱锭。”
“我得去漂纱……这么热的天,那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
“呜呜呜……”有人捧着粥碗哭了起来,“我上次吃糖粥的时候,还有家的。”
一句话几乎是生了钩子,要把人的心鲜血淋漓地挖出来。
就连刚刚还在说说笑笑的,一下子也不吭声了。
身在此间的,谁还有家呢?
“你们终归是家里犯了事儿,富贵荣华都成了过眼云烟,如今好歹能凭着自己力气吃着饭,有什么可哭的?”
宋七娘见不得这般的哭哭啼啼,走到那在哭的年轻女子面前。
“既然今日能得了一碗糖粥,那以后也有能喝到的时候,你要是实在喝不下去,剩下的半碗给我就是了。”
“嗝。”那人立刻不哭了,死死扒着自己的碗,把糖粥往嘴里倒。
心里苦,碗里加了糖霜的粥似乎就越发珍贵起来,有人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喝两口就看看月亮,似乎想借着一丝丝的甜压下无尽酸苦。
借着灯光看着她们,听她们哭哭笑笑、抱怨着无尽的琐碎,再想起初来时候把她们当了烈日下的干尸,柳琢玉就觉得好笑。
“玉娘子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对着空锅都能笑起来?”
沈揣刀走进灶房,要将舀空的木桶提去井边洗净,恰好看见了她的笑。。
“我是在想,要是这院中真有女鬼,此时都会觉得聒噪。”
“那可未必。”
沈揣刀摇头,看着院子里将明月做了下粥菜的女子们。
“那女鬼说不定早觉得这织场里太安静了,想着能多些热闹才好。”
“沈姐姐,为什么女鬼会想要热闹呀?”
看向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粉桃,沈揣刀笑着说:
“女鬼要是不喜欢热闹,不是早就投胎去了?”
粉桃瞪大了眼睛:“对哦。”
哄住了小姑娘,沈揣刀又看向柳琢玉:
“玉娘子,我给咱们酒楼想了个名字。”
一听是酒楼的新名字,洪嫂子和张嫂子也都凑了过来。
沈揣刀抬手指了指灶房外面,对她们说:
“咱们此时站在灶房里,能看见月,能看见人,能看见人捧着粥赏月,也能看见月照喝粥人,唯有咱们自己不在其中,而在锅边灶旁。正是‘照尽红尘三万里,人间归处是灶旁。’咱们的新酒楼就叫‘月归楼’,如何?”
“月归楼?”
柳琢玉还在细想这名字,洪嫂子已经欢欢喜喜去对院子里的宋七娘喊道:
“那位娘子,你方才不是问咱们酒楼的名字吗?咱们酒楼叫月归楼,你可记好了,以后就是整个维扬最好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