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惯会吓人。”

“真会吓人的那个,现在在维扬城里呢。”说了这一句,谢序行忽然睁开眼,“今天是六月初九吧?”

“是啊,主子。”

“哦。”

梧桐叶子间有光斑驳而下,谢序行忽然伸出手,身上的薄毯都滑到了地上。

“主子?”

“第一道菜,应是‘月下荷塘’,水晶肴肉切成菱形薄片,在荷叶碟子上摆出荷花形状,花心是用了太湖白虾做的虾肉冻。”

闭着眼,他仿佛真的吃到了那道菜似的,二灶章师傅做的水晶肴肉着实一绝,肉冻剔透,肉质酥而不烂,沾了姜醋碟子,他自己就能吃上一盘。

如何摆盘如何起名,自然是罗东家想出来的,淡青色的荷叶碟子得去瓷坊定制,也是她一大早亲自去的,驾着马车,路上买了些油糕作早饭,还分了他几个。

那油糕味道不错。

罗东家有个奇异本事,她买来吃的东西,也都是好吃的。

“第二道菜,叫绿影清风,莴笋去了皮,正反切了许多刀,偏偏还是一整根,这叫蓑衣刀法,拉开来,圈成一团,真像是人穿着蓑衣蹲在那儿。焯水过凉,用了酸甜的汁儿浇上去,还有包了糖壳子的琥珀核桃仁儿。”

这菜做出来,起名字反倒让人为难,罗东家想了一会儿,说这像是保障湖里绿柳环绕的矮山,才定了这个名字。

嗯,罗东家这么说了,就谁看都也觉得像了。他也觉得像。

“第三道菜是什么,糟香乳鸽,还是炝拌鱼肚?我走的时候还没定下呢?”

男人歪着头苦思冥想了许久,才说:

“糟香乳鸽的味道更浓些,该是在这时候上的,后头才上炝拌鱼肚才对。唉,也不知道这俩菜会改个什么名字。”

常永济看着自家主子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缩着脖子搓了搓手:

“躺了这么多天,也就今天有些活气儿,还说一点都不惦记呢。”

当然,主子的热闹是不能看的,所以常永济进屋端了纸笔出来,把主子说的都记了下来。

“最后一道冷菜是酒醉活虾,这道菜也不知能不能成,罗东家说定了船今日一早从太仓到维扬,要是到了,那就是酒醉活虾,要是没到或是虾不够好,就改个菜,活虾我还真没吃过。”

谢序行有些遗憾地咂咂嘴。

在他的脑海里,盛香楼的前面八道凉菜已经上完了。

“对了,前头还有茶点,藕丝酥、云鬓酥是必有的,天热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蚕豆,玉娘子做的蚕豆泥糕可真好吃。”

可惜只吃了半块儿,还是洪嫂子掰给他的。

“热菜有一道是酸甜口鱼肉条,我记得孟三勺说过,好吃的很。”

千里之外的维扬城中,穿着一水儿簇新青色短衣,头戴黑色小帽儿的跑堂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翠玉金山,上菜!”

兰婶子带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坐在二楼,眼睁睁看着那跑堂的将一盘金灿灿的菜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娘?这菜看着就极费油,金贵得很。”

“你刚刚连那金贵的活虾都吃了,这时候想起来费油了?”

举起戴了银镯子的那只手,王勤兰招呼其他人:“来来来,这菜得趁热吃才香呢!”

与她们同桌的是孟酱缸的妻子蔡三花,章逢安的娘何翘莲,还有一干厨子的妻母,满当当坐了两三桌,王勤兰见她们大多束手束脚的,干脆自己顶了主家的身份,带头张罗了起来。

蔡三花是见过世面的,笑着说:“我听我家那人说了,这菜是东家自个儿想出来的,酸甜口儿,专为了给咱们开胃吃好的。”

何翘莲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