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日升日落。次日黄昏,谢寄愁才在树梢上挂了萤火虫灯,便见越昙的眼睫动了动。

茫茫的萤火映照着迷离的夜色,那微小的动静消失得很快,仿若幻觉。谢寄愁快步走向越昙,半跪在她的跟前。她握住越昙冰寒的手,凑在唇边亲了亲,她低喃道:“昙儿,我在你身边。”

许是听见谢寄愁的低喃,越昙眉头紧紧蹙起,在梦境中挣扎起来。数息后,她惊呼了一声“师姐”,猛然坐起身。她的眼睛还未彻底睁开,便已经循着谢寄愁的气息,环抱着她的腰,埋在她的怀中颤抖。

谢寄愁心疼至极,她抚摸着越昙的脊背,柔声地安抚。良久后,越昙才从惊惧中脱出。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谢寄愁。

那些被她压制着的画面一个接一个浮现,先前不去深想的事情,也荡动着,逼得她不得不去面对。谢寄愁抬手拂去她的泪,而她也抬起手来回抚摸着谢寄愁的面颊。

那诡异的纹路已经消失,谢寄愁肌肤净白如雪。可越昙没有忘,她没法再去遗忘。

她想到天泽山的黄泉法相,她想到了刺向边玉沉的一剑,她想到了一路走来的怪相,她的眼泪扑簌簌落,根本擦不干。她问:“怎么会这样?”

谢寄愁一颗心沉入谷底,浑浑噩噩不闻不问其实也有一点好,只要不直面她鬼主的身份,便会少去一些痛苦。谢寄愁抿了抿唇,她故作不解,扬眉笑道:“昙儿,我已经无事了。”

越昙摇头,她推开谢寄愁,跌回到花床中。她掩面哭泣道:“剑断了。”哪里是怕太乙知晓,是根本回不去了。师姐从幽川中走出来,付出了莫大的代价。她是鬼主,她跟过去截然不同了,而这些都是她害的。

谢寄愁跪坐在越昙跟前,她扶住越昙的双肩,说:“我眼下修行的功法不用剑。”

越昙:“不一样,一切都不一样了。”不是不回太乙,是回不去太乙,只能够亡命天涯。

谢寄愁叹气,她张了张嘴:“昙儿,我”她编不出一个合理的谎言,而越昙恐怕也不信她的话。谢寄愁只能沉默着,重新将越昙拉入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越昙的脑子一片浑噩,她接连不断地询问,她说不清楚自己想要找寻什么,可却又执着地等待一个答案。

谢寄愁可以佯装不懂,可越昙声泪俱下,周身旋绕着无尽的彷徨惊惧。

假象不足以令人信服,但真相却是一柄伤人的刀,只会雪上加霜。

能不说吗?可不说的话,越昙又会怎么去想?她在那片魔障中是不是越陷越深?

谢寄愁无可奈何,她道:“在沉入幽川中,我转修《鬼功录》,形骸已毁。”

话音落下,怀中的越昙忽地没了动静,谢寄愁知道越昙在听,她再度诉说天涧的真相,想要借机洗去越昙心念中深深扎根的假象。

可越昙的思绪嗡一声炸开了,她在谢寄愁娓娓的诉说中,只听见一句:“我以法身镇压幽川,我在何处,幽川就在何处。”

根本不需要谢寄愁提起,她就能想起千年前解慈悲的肉.身佛国。这是大功德、大慈悲,可也是大不幸,承载幽川要忍受何其剧烈的痛苦?明明是道域的功臣,还要被道域各宗派的道人截杀。为什么啊?因为师姐跟她这个罪人在一起吗?

谢寄愁眼皮子一跳,她晃了晃宛如玉雕般不动弹的越昙,道:“昙儿?”

越昙泪眼模糊,良久后,她才说:“为什么不是我?”

如果当初留在天涧当阵眼的是她,那么是不是就没有那样多的痛苦?师姐仍旧是太乙首席,她不用面对各种各样的追杀。

方倦之她们说得没错,圣人蛊的宿主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祥。

“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做?师姐,你扔下我吧。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