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避开视线。只他心里头打着鼓,却还是嗫嚅着说起自己的打算:“听闻六幺门近来已在处理各堂口解散之事……可不管是为了旧朝复国,还是替陈沧行事,都算得上恶行累累,故那门派要想金盆洗手也不容易。”

窗子敞着,外头那湖面更大的嬉闹声滑入暖阁。

听那动静有些奇怪,五皇子便也没忍住,跟着景昭摆正身子多瞧了几眼,见是船上人撇了摇撸,两排人左右散着,边喊号子边用手划船。

“……”不用多猜,这指定是他那位皇婶的好点子。

也就他皇叔了,要换他,是怎么都消受不起这样不似凡品的女子。她脑袋里总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歪点子,连幼年老成的十三弟都被带出了些傻气。

好好一个皇子,眼下跟民间那些冒鼻涕泡的蛮娃子似的,吭吭哧哧,没规没矩。

捞回视线,五皇子又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六幺门人众多,若能为咱们所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将来待我御级,再令他们遣散门人,通通予个赦字,既往不咎。”

“如此说来,我是否得先替我那大舅哥谢过五殿下?”景昭声息匀淡,喜怒不辨。

五皇子忤在地心,一时忐忑难安。

可想了又想,陈宝筝一个待罪之身的臣子之女,若能在那太子妃位上多盘桓几天,那他们的胜算便多了几成,但皇叔这么讳着不松口……

五皇子坐了下来,人有些打蔫:“我也知道那陈宝筝是个该死的,若不了结她,怕是她要害到皇婶头上来。但是皇叔,为了大局,咱能不能多保她一阵子?就一阵子而已,待太子打趔趄了,我必让人杀了她。”

蜃烟拂着,暖阁里头静了下来。

眼见杯盏之中空了底,韦靖上来添茶。可他甫一靠近,景昭便单手撑住案沿,压着嗓子咳得震心震肺。

这下五皇子也坐不住了,赶忙绕去对项帮着抚背:“皇叔莫急,侄儿不保太子妃了,六幺门也不管了……”

他胡乱否着自己方才的念头,但景昭以往是略咳一阵便能消停一阵,可这回却咳到腰都佝偻起来,脑袋简直要贴去小腹间。

五皇子揪心极了,立马让韦靖去唤大夫。

而便在韦靖离身不久,景昭的咳意奇妙地开始平复下来。可脸唇已有些白的白青的青,看着很是嚇人。

好半晌后,待气息完全顺和,景昭饮了半盏温茶,与五皇子道:“此事我已知,你先回罢。曹相想与东宫结前缘,怕是难以如意。”

这话,便是他已有对策,也是在赶五皇子了。

五皇子懊丧自己又一回的激进,更愧怍于惹得皇叔犯咳疾,一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讷讷地告退了。

他要回宫,十三皇子自然也不得再待。

临走时小皇子依依不舍,知道嘉月带不走,便眼巴巴地看着沃檀:“皇婶,我可以把涂侍卫带回宫里吗?”

涂玉玉猛地哆嗦了下,差点被口水呛到升天。

且他一边咳,一边拢起双腿捂住胯间,飙着眼泪哭道:“彻皇子饶命啊,草民一把年纪了,要是被净身怕是小命难保,就算是捡回一条命,那也是生不如死啊……草民,草民还想成婚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