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外来的客,景昭被奉作上宾,被老族长等一应族人拥在篝火旁。
他带伤在身不便饮酒,只偶尔与旁边人应和几句,眉眼挂笑,温温和和。
有人含酒疾吹,造出一捧火树银花,亦有人拍腰鼓,叠罗汉,道不尽的欢闹喧腾。
又是一道熠熠生辉的灿亮之中,芦笙鸣响,叮叮铃铃的声音也如沙砾般随奏起来。
便于这当间,消失个把时辰的沃檀,终于出现在了景昭的视线之中。
满头云鬓堆叠挽起,前髻婀娜及额,两侧都插着流苏般的银穗,眉心之间,还绘着一簇单瓣山花。
她穿着襟衫下裙,搦腰如柳,那裙的褶儿细密,一旋身,便花伞似的张开。
最妙的,还是她虽点了绛唇,然而颊上却脂粉未施。
脸儿素着,唇儿嫣着,如此绮貌亭亭,让人心跳都慢了一拍。
虽早知她是放得开的性子,毫不扭捏,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大大方方与人玩乐,但见她与人拉手并肩,闻笙起舞时,景昭还是生出极重的怦然之感。
如此吃得开。何谓如鱼得水,左右逢源,便该是她这般了。
正凝目之际,当中爆出一阵引人注目的动静。
原是有人在求爱。
一青年瞧中个戴着银项圈姑娘,趁兴致正浓之时,便吹着芦笙到了姑娘面前。
在围着姑娘又吹又跳地转了几圈后,那姑娘伸出手,接受了青年的礼物。
整场欢呼中,青年乐得蹦起老高,放下芦笙便将姑娘扛在肩上带出人群,朝着家的方向疾奔而去。
虽早知苗人奔放不拘,但今夜亲眼闻睹,仍觉新奇。
于当地的苗人来说,不过再普通不过的插曲罢了,场中很快恢复先时的热闹。
有人自吹自跳,有人振铃唱和,大人小孩都越闹越欢,不见倦意。
这当中,自然也包括沃檀。
景昭静静看着她闹,心头满满当当,目光柔软如水。
直到他看见有人送酒,而她接过便连灌两碗,酣畅淋漓。
景昭心口瞬间揪起,好在她喝完那酒后便离了人群,跑来找他。
见沃檀一张脸红扑扑的,景昭低低询问:“可还好?”
“嗯?好啊。”沃檀朝他翘了翘眼角,笑得跟涂了蜜似的。
那篝火场中气氛愈加热烈,喷火人也兴致高涨,一开始还是喷直龙,渐渐开始玩起花样,又是龙尾摇摆,又是延续不灭。
在他喷出蘑菇似的连环火云时,那火舌涨大不少,似要卷到人身上似的。
沃檀有些怕,才往后缩了缩,景昭便将她揽过来些,近到几乎是坐在他怀中。
她斜了斜头看过去,得他轻轻磕了磕眉心:“可是醉了?当心些,莫要歪倒。”
他眉目漆漆,声音和暖。不知怎地,那声音落于沃檀耳中,让她像在听南曲儿似的,整个人云里雾里,飘然似仙。
衣角被扯了扯,沃檀拧回身,见是那个生着对葡萄眼的小女娃。
这么小的娃娃也不知道记性怎么这样好,在送了两颗油菓子给沃檀后,便将手握成拳头,放在脸蛋两旁,用力地朝沃檀做了个歪眼睛吐舌头的鬼脸。
沃檀嫌她幼稚,搓了搓鼻子本不想理,却又突然将鼻尖向上一推,把牙呲起,回敬过去。
就这么来回两三趟后,沃檀真的累了,脸往景昭怀里一埋,再不理会。
知她七成是喝醉了,景昭摸了摸她头顶的发,随她乱拱。
不多时,小女娃也被其母带去了另一侧,一边扒拉篝火里埋的吃食,一边拍手看表演。
沃檀此时也感觉那酒劲有些大了,栽在景昭小月复之间,浑身如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