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与六幺门结怨甚深,其门人要杀他并不奇怪,吊诡的是,他竟然被个六幺门的姑娘给救了。

他留下的原因之一,便是想看看六幺门的用意,可救他这姑娘,好似还真就只是贪他身子?

若当真如此,可委实荒唐,也委实……有意思。

然而景昭兴味簇起,沃檀却感觉自己当了冤大头。

她这个外室脚步虚浮走路飘轻,好像随时能离地飞起来。要不是探过他确实不会武,这轻功恐怕要赶上她师父了。

而且有时候她稍稍抱他一抱,若是力气大了些,他便会踉跄着倒地。

再有这人动不动脸红,一脸红就必然要咳,咳得震天,且十回里少说两回是见血的。

沃檀粗粗算了算,不到一旬光景他拢共晕过五次,咳了两回血,就是个实打实的病秧子!

“你连暖床都不行,我养你做什么?吃干饭吗?”

这话实在叫人尴尬得紧,景昭喉结微动:“待在下身子好些……”

“你到底行不行啊?”沃檀目带怀疑地看了看他腰腹:“难不成是什么银样蜡枪头?”

景昭素有咳疾,然而在这小院里待的时日,却远比他在王府时还要咳得频繁。

沃檀有些娇恼:“人家养外室都是为了疏解肉|.欲当账里鸳鸯的,你倒好,动不动咯血晕倒,我真是亏大发了!”

然而抱怨归抱怨,自己砸了那么多银钱心血救回来养着的,要就这么咳没了,她才是真的半点好都捞不着。

况且这病秧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这张脸俊美风华,性子也温煦,任她说什么都默默受着,几时都是幅清和平允的神情,让人觉得哪怕对他为所欲为,也会被他无任包容。

沃檀怏怏不快地去捣药,才捡了些草药入药碾中时,一双雪玉般的手搭在碾轮上:“我来罢。”

“你成吗?”沃檀拿余光腻他一眼:“等会儿要吐口血进去这点草药全没了,我又得花钱去买。”

景昭好脾气地笑笑,上去接手了。

沃檀蹲在旁边看了会儿,见他确实忙活得有模有样,便信手捡了块碎瓷片在地上画鳖,时而偏头欣赏下景昭的侧颜。

彼时正值午后,炯碎的日光和着夏蝉带出些聒噪的暑气。

沃檀挪去景昭身边:“你怎么不问我是干什么的?”

景昭缓声道:“姑娘不说,我便不该问。”

“还挺懂事。”叽哝一句后沃檀起了谈兴:“要不你猜猜?”

景昭分拣着药材,仍是摇头推拒:“在下才疏学浅,委实不知从何猜起。”

“随便猜嘛,说不定就猜中了?”沃檀怂恿道。

姑娘家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那双忽嗔忽喜的杏儿眼水亮亮地缠着人。她方才还对景昭嫌弃有加,这会儿便以利相诱:“要猜对了,我再给你买套新衣裳!”

打小锦衣玉食,从未料想有朝一日,竟有人会拿新衣来诱他。

景昭被缠磨得心下失笑,便暂且搁下手中活计,转头对上沃檀。

后足纹有黑眉柳莺,六幺门人。

擅长使毒,应当隶属的是月沉堂。

待命家中一旬有余,位阶……应当只是普通门众。

“你看我干嘛?倒是猜呀?”沃檀催他。

景昭眼尾流出几分笑意,故作沉吟道:“姑娘通晓医理,当是哪桩药铺千金?”

“不对,再猜。”

“姑娘识文断字,莫非是哪家府上请的西席?”

“也不对。”

接连猜错几遍,景昭无奈苦笑:“在下属实猜不中,姑娘莫要为难我了。”

“那我直接告诉你,你想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