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她本就是寻常娇弱女子,她却去杀人了,还是那样费力笨拙地杀。
景熙帝以手支额,艰难地阖上眼。
她才刚生产半年,年纪又小,这时候想不开,郁结于心,他原该更耐心一些,给她慢慢解释,不该对她如此苛责,以至于她再遭遇皇后一事,钻了牛角尖,铤而走险。
她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才会不顾一切。
杀皇后,其实已经无异于自杀了,她就没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此时,福泰无声地进来,跪在那里,一直不曾吭声。
他自然有错,大错特错,他心中愧疚,甘愿受罚。
景熙帝神情阴晦,一直不曾言语。
福泰跪着,无声地等着。
之后,骤然间,景熙帝突然道:“那一日,她自道场回到琅华殿,先去了偏殿,当时可有人在场?”
福泰忙恭敬地道:“蔚兰跟随在侧,奶娘也在。”
景熙帝:“宣蔚兰和奶娘。”
他的声音冷冽如冰,透着寒意。
福泰一愣,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阿妩,她看似单纯,不晓世事,但骨子里却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绝然和残忍,看看她是怎么对待太子以及陆允鉴的便知道了。
她不会回头,永远不会心软,她固执倔强。
她一怒之下杀了皇后,那在这之前
福泰吓得心都缩起来,他不敢细想。
蔚兰和奶娘很快就到了,奶娘当时被阿妩赶出去了,什么都没看到。
蔚兰呆呆地跪在那里,浑身直颤。
景熙帝冷厉的视线盯着蔚兰:“说。”
蔚兰嘴唇哆嗦:“奴婢,奴婢看到”
景熙帝无声地听着。
蔚兰犹豫了一番,突然大哭,她跪在那里拼命磕头,哭着说:“奴婢看到,贵妃娘娘她拿了金簪,她要”
福泰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想阻止,但发不出声音。
他如今已经明白,皇贵妃杀皇后,太过一气呵成,不假思索,她心中必存着一股戾气,这戾气已经酝酿数日。
而这戾气从何而来,从那一日殉葬之言,戾气便已经生了根!
可殉葬那一日,她又是对着谁?又是如何克制住的?
蔚兰哭着道:“她对着小皇子举起金簪”
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皇帝正注视着自己,他的神情异样可怕,眼神有些瘆人。
蔚兰打了一个哆嗦:“娘娘好像要杀小皇子,差点刺下去……不过,不过又收回了。”
说完,她匍匐在地衣上,哆哆嗦嗦的,却是死死压抑着,不敢再哭出声,很快她便被带下去。
蔚兰下去后,寝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福泰十三岁便跟随在景熙帝身边,至今二十三年了,可从未见过景熙帝的脸色如此惨白。
即使当年景熙帝的亲皇兄意图谋取皇位,他都不曾如此过。
其实细想之下,最宠爱的娘子,放在心坎记挂着,又给自己生了那样可人的一对龙凤胎,正是幸福美满花团锦簇时,笑得合不拢嘴,喜欢到大赦天下。
就在这兴头上,若是突然没了,一切都没了,那对于景熙帝来说意味着什么?
福泰不敢想,也后怕,怕到骨头缝中往外冒冷意。
让人毛骨悚然的惨事,原来在他们无知无觉时,便险些酿成,一切不过就在一念之间罢了。
就在这种让人窒息的痛苦和不安中,福泰看过去,却见景熙帝额头渗出细细的冷汗。
他薄薄的唇动了下,似乎要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
之后,景熙帝弓下背,指骨修长的手覆盖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