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府上的丫鬟端着水,推门进来的时候,沈娥已经挽好发,正坐在铜镜前抹着桂花味的发油。

“沈媒人。”丫鬟低眉唤了一声,将水盆侃侃放下。房门就再次被推开,是个长得白净,穿着蓝色长衫的小厮,手里提着个木箱子,面上笑呵呵的。

“沈媒人,公子让我为您送的东西。”小厮生的清秀,看着颇为赏心悦目,“公子说,马车已经为您准备好,待您拾掇好,您就可以往苏家去了。”

“知道了,去回禀你家公子吧。”沈娥早将昨日的桃红色衣裙换下,此时穿着的,是她前日那套红绿褂子。里边还裹着几层棉布,使得她身材臃肿起来。

绕是如此,凭着出色的面容却也不叫人觉得难看,反倒多得了分别样是韵味。

小厮依言,将木箱子放在梳妆台上便立即退下。丫鬟恭敬的垂眸上来,声音细小娇弱:“媒人,我为您梳洗。

沈娥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从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更遑论被人伺候过,连忙摆手:“不必,你且下去吧。”

丫鬟闻言动作一顿,随即退了出去。

“嘎吱”门重新被关上。

沈娥扯了扯衣领,呼出一口浊气。

这年头真累,上辈子没爹没娘没钱,好不易富了又穿了。这辈子没爹没娘更没钱,没富还先被人威胁上了。

沈娥心底叹着,将木箱子打开。“啪塔”掉出一堆零零散散的东西。

是她乔装要用到的白粉,面皮,以及粗制的胭脂水粉……

想起昨日未时,廊下吹着冷风。

状元府前院里有个池塘,她与谢时浔站在池塘边上,那人手扶着凭栏,一身黑色劲装,束着高马尾。眼角的红痣微挑,她的余光能看到池塘边的那棵杨柳,随风鼓动着。

耳边传来檐上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的脆响,远方云霞散漫,化成一片洋洋火花,染尽橙红,挟远山,临矮屋。

“你要这些东西何用?”

与沈娥一开始的预料不同。她本以为这面上看着高高在上的谢状元,应不屑于捣鼓她这些乔装脸面的玩意儿。不曾想这人竟十分熟悉,反应也让人琢磨不透。

“我这媒人的身份不可暴露,得继续乔装。你我之前的交易,保我性命无虞,也保我荣华富贵,这点小事,谢状元这般大度的人应当不会不答应吧?”

沈娥叠着双手放在身前,有些讥讽的扯唇,笑着道。

谢时浔狭长的眼微垂,眼底让人看不出喜怒,指尖轻搭腿侧。半晌,直到沈娥以为这厮不会再给她答复之时,才倏然响起一道莫名清冷的声音。

“你跟那人……还真是很像。”

“什么?”

沈娥细细听着,却突然得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一时怔愣道。

“我明日晨早让人将东西给你。”

话罢,便提步从廊上下去,穿过院子没了踪影。

“阴晴不定!”见状,沈娥提裙朝着那方向轻轻“呸”了一声,低声道了一句。

想着,沈娥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将面皮从下颚粘在两颊上,一张鹅蛋脸立刻变得肿胀,随即又用白粉厚厚涂在面上,描上粗眉毛,又点了红色的口脂……终于那长毛黑色痞子,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沈娥按着原先的位置,再次贴了上去。

几番摆弄,“沈媒人”就水灵灵的显现在铜镜前了,细赏后,她满意扬唇。

再整顿了下衣衫,沈娥手上套着镯子,扯着腰间的汗巾,就摆腰出去了。

一路上喜眉笑眼,看的状元府上的小厮丫鬟频频张望。

她身份败露的事儿,这状元府里知道的人极少,除了谢时浔便只是贴身与她接触过的几位丫鬟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