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冷峻和他以前给人的感觉也有区别,却不知从何说起。
直到他走到廊前,仰头看到了一棵梅树。
记忆中,这梅树的红梅长开不败,是昆仑的一处盛景,往日,他总是在这棵梅树前下棋。
可现在它却形销骨立,不知道枯死了多久。
看到这棵梅树,他终于知道他现在的感觉究竟像什么。
他就像这棵枯死的树一样,内里被虫掏空坏死,外面又被风雪吹打锤炼,仅存一具仍然的壳子,却再也没有一点生机,只剩空壳,仍然在寒冰料峭中屹立着。
如果没有外力摧毁,这棵梅树或许还能再这样屹立很久。
记忆忽然又变了,沈修慈扶着额头,感受着几乎爆炸的疼痛。
身体中的血线又开始躁动,让他的眼眸红光更盛。
……
密室中,冰棺尚在,可里面的莲花彻底枯死。
光华熄止,枯瓣扭曲。
他放出的血线已经彻底变得鲜红,再回到他的身体中的时候,再也不会带来缠绕窒息之感。
它们愧疚的纠结在一起,哪怕没有沈修慈的驱策,也想再探出去寻找什么,丝线起伏,暗含着隐隐不安的躁动。
最后的血也与这些丝线交融,他神色如常的用灵力止住手腕的伤口,又看向那朵再也不会盛开的莲花。
里面的残魂消失了。
他明白,一缕残魂太脆弱,又为天地不容,即便用尽一切办法,也无法永远留住。
各种维护魂魄的珍贵宝物围绕在棺椁旁,可仍然救不回来。
他眼中如泥潭死寂,一瞬间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又一阵沉闷的轰鸣,此起彼伏的枝桠和根系的断裂声交织成网,伴随细微的震动,传到地底。
梅树倒了。
金光崖底,一百年过去,沧海桑田。
魔主死后,曾经封印之地成了一口深深的湖泊,盛积不下的水汇成小溪奔流而下。每年春天,绿意围着小溪铺开,狭窄的石缝中还有花朵盛放。
现在是秋天,昆仑的风尤为凛冽,天空时不时的飘雪,悬崖底草木枯败,湖泊边,只有一堆乱石嶙峋。
一个钓鱼翁,带着斗笠,穿着蓑衣,蹬着草鞋,手握鱼竿,坐在湖边垂钓。
他看着这失魂落魄的仙人不知道在找什么,足足找了八日。
第九日,他知道了这人是谁,也总算是知道了他在找什么。
渔翁叹气道:“一缕残魂罢了,归处不在人间,又何必强留?”
沈修慈像是听不见一样,没有理他。
他又继续说:“人死不能复生,失而不能复得,执念障目,这道理,仙君不明白吗?”
沈修慈道:“她没有死,她只是被抢走了,去了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
“既然找不到,为什么还要找呢?”
沈修慈置若罔闻,只是一味的翻找那些已经被水冲的有些圆滑的碎石。
“早干嘛去了……”他小声嘀咕几句,又忽然放大音量,“罢了罢了,你再找下去也是枉然,我有一条明路,你要不要听?”
沈修慈过了好一会才迟钝的反应过来,这个钓鱼翁在说什么。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紧紧盯着他,嗓音又干又嘶哑。
“请您明示。”
钓鱼翁摇头晃脑,他的鱼竿也随着晃悠,也不管这幅度会不会惊扰到湖面下的鱼,悠悠的对着沈修慈一指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生死有界,见与不见,在你一念之间。”
鱼翁说完,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