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沈修慈也默了半晌,才缓缓说。
“为君者,不可软弱,再加上我自立的很早,身边的人,也都是难以交心之人。许多事都习惯闷在心里,不与他人倾诉,久而久之,便难以开口,也难以表现出来。”
“倘若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还有能够放心交付软肋的人,那他无疑是极其幸运的,我并不觉得示弱是一种耻辱,我反而很羡慕。”
他这还是第一次说起他自己的感受,朝玟没有出声打断他。
“至亲至爱,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至少有其一。可我一个也没有,就算有软弱之心,又该向谁倾诉?”
“你说我以前从来没有对你展现过今日的这一面,我虽然还没有完全想起来,但我也大概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只是如果我将当时的想法说给你听,你应该会觉得十分可笑。”
朝玟见他停顿下来,眼神鼓励着他继续往下说。
沈修慈:“世人敬爱神明,是因为神明完美无瑕,因为完美,所以才会将其奉为至高无上。”
“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仙域之主了,倘若你知道我其实并非看上去这般完美,会不会厌恶我?毕竟,不会有人想要看到神展露出人性。”
朝玟看着他的眼神变得难过起来。
他看似站得很高,抬手之间可以翻云覆雨,其实又何尝不是被这个位置所困住,一言一行,身不由己。
因为被困住了,所以不敢轻易的越过那条世人为他所划的红线。
所以沈修慈不敢轻易的向任何人示弱,但其实,他和他的臣民们都没有区别,他有喜怒哀乐,也需要宣泄和关怀,只是一直都没有人能够打开这个缺口。
就连朝玟,当时也没有觉得他有多苦多累,身为君王,本就该承担起常人无法承受之重。
她也是在沈修慈晕倒后才意识到,他并非是屹立不倒的高山,不过和她一样,也只是一具血肉之躯。
只是天降大任于斯人,必然要让他成就动心忍性的境界。
示弱,对他是一件不能做的事,也是一种奢侈。
但她偏偏现在才意识到这些,朝玟只能愧疚道:“这番话,要是早点对你说就好了。”
要是在那十年里,她早点对沈修慈说出他其实可以不必一个人硬撑的这样一番话,早点打开他心中的缺口,也许他的日子,就会多一些轻松与宽慰。
“现在也不晚。”他嗓音轻柔,又说:“我很高兴。”
他第一次表达,有些生涩。
朝玟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
只是笑过后,她的心情变得纷繁复杂,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
她本想和他说,她反悔了,他回去后,安心的去做他的昆仑之主,不要再来找她,也不必再想前些天的承诺。
可他偏偏说了这么坦诚的话,令她此时心中只有愧疚,打好的腹稿,在心中揉皱几遍,最后没能再展开。
心中似有小人在打架,纠结成一团,她自己也理不清,她究竟想不想和沈修慈断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提到了那件事。
看着她,虽看不出什么期待,但却十分认真的问道:“你昨天说的,是否重新缔结血契,恢复同心印的连接,你想好了吗?”
朝玟笑僵在嘴角:“……”
她能说从昨天到今天她压根没想吗?
没事,现在想也来得及,不慌。
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同心印无疑是个麻烦。
她本可以平静的等待回去的那天,就是因为同心印才和沈修慈在这一次纠缠成这样,难道还要因为它,再把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