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记忆以来一直在乡下,大概是多年的种田生活带来的刻板印象,总觉得美人爹要么隐居山野要么隐于闹市,总之都得和“隐”字有关。

现在这情况好像不太能“隐”,一想他爹出来当官还真感觉不太习惯。

荀悦无奈解释道,“为父不曾出仕固然是不喜朝堂风气,但是也有党锢的原因。”

他以为这些天傻小子应该已经了解族中情况,怎么看着和刚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两次风波之中有二十多位颍川士人被列为党人遭受禁锢,其中荀氏成员将近三分之一,甚至从叔荀翌直接因此身死。

他最初不出仕是因为不能出仕,后来朝廷解除党锢又觉得当官也无甚意思才一直隐居。

并州远离朝堂,当家做主者乃是荀氏长辈,此时为官不存在被欺压的可能,可以无所顾忌的施展抱负,既然如此为何不出?

“这不是没见过阿父当官的样子嘛。”荀晔讨好的笑笑,然后勤勤恳恳的把书简摆到应该去的地方。

他对他爹的习惯非常清楚,经常取用的书简放在一块儿,不经常动弹的书简的放在一块儿,干净的竹片放在一块儿,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哦、阿爹的书房里没有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两个人收拾起来比一个人快的多,晚饭前看上去还有些凌乱的书房在勤劳的小蜜蜂加入后迅速变成干净整洁的模样。

合理怀疑阿爹干那么慢是因为拿起卷书简就想翻翻看里面写的是什么,翻着翻着时间就过去了,回过神来放下这一卷拿起下一卷,然后再一次想翻开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

如此无限循环,磨蹭三天也干不完。

不像他,他就没那么重的好奇心,绝对是个天选好劳力。

荀晔拍拍手伸了个懒腰,忽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对了,阿父要当什么官呀?”

荀悦眉眼弯弯,“劝学从事。”

官职不高,但是正适合他。

“哇。”荀晔热情的鼓掌,情绪价值给的满满的,“阿父好厉害。”

劝学从事,这官职和他博览群经的父亲大人很般配。

蔡中郎到并州后为典学从事总揽一州学政,劝学从事和典学从事都是学官,地位只比典学从事低一点点,他们家也是在教育部门有人啦。

叔祖知人善任选贤举能,并州有叔祖这样有眼光的州牧何愁不兴?

荀悦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行了,快去休息。你叔祖说你身上的担子可比我们重,就算是刚从外面回来也不能闲着。”

只是小小的从事而已,哪儿有那么厉害。

荀晔比划了一下胳膊上的肌肉,“这叫能者多劳。”

不提他的活儿还好,提到开始春耕后的情况他就想吐槽。

虽然王朝后期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大汉末年的朝廷真的把百姓养的很差。

也不知道那些落草为寇的百姓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到晋阳安顿下来后白天干农活晚上思想政治课,从早到晚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他以为会出现大规模的战俘出逃,结果就因为一句管饱愣是一个跑路的都没有。

刚开工的时候人心还不稳定,每天都要加紧巡逻,然而巡逻不是为了抓捕出逃的劳力,而是看着他们让他们排队吃饭不要抢。

光说管饱没人相信,吃到嘴里的才是真的,据说他们刚进山当土匪的时候贼头子也是这么忽悠的,画饼的时候吹的天花乱坠,实际上却是三天饿九顿。

要不是他们晋阳大营到处都是精兵,稍微走动一下都会被不远处的虎狼之师盯住,他们早不知道跑多少回了。

荀晔:……

这些是后来从那些劳力口中打听出来的,那些家伙刚开始的时候怕挨刀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