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猝然落地。

一阵狂风从天边卷来,掀翻了整个世界,都市霓虹稀稀落落。汪盏拎着裙角翻过天台栏杆,那一片片粉金羽毛在狂风中翻飞起来

庞大的黑色影子陡然间化为一只张翅欲飞的巨鸟,一张一缩,蹿向夜空,整个城市的灯海都在一瞬间抖动起来!

数不清的鸟同时鸣叫,高的、低的、近的、远的、低沉的、清脆的……成群结队,无数双羽翼齐齐伸展,各色羽毛隔空煽动,那声音绵延不断

“Angua ngua……”

(白月亮)

“Mel hotduni zex na……”

(你家在何方)

……

天与地崩塌旋转,飘摇的灯海浸透过了双眸。她的眼睛变得凝滞而静止,目光不再仓皇无措,处于一种透明和不透明之间的朦胧。

“瞳孔还有反应,先注射三毫升肾上腺素!”

急救床的铁轮骨碌碌滚过医院走廊,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推着铁床。手术室就在走廊尽头,有人在扒开她的眼皮,有人将冰冷的针头刺进她的皮肤。

……

“gonel hot mai ba……”

(将你房推倒)

“Angua ngua……”

(白月亮)

……

一道亮光升空!

转瞬即逝,宛如幻影。

热闹的除夕夜,秦销站在背后,握着她的手,一起放飞了这根“竹子”。

烟火绽放,亮光熄灭。

四周重归黑暗静寂。

别墅空荡冷清,喜气洋洋的灯笼红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她怀里抱着一根“新竹子”,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听见电话中传来秦销温柔的声音:

“片方没和任何人商量就撤档了,我已经派人去教训过了,明天晚上会曝一个男艺人嫖娼吸毒,公众的注意力很快就不在你身上了……”

柔声安慰逐渐淹没在喧嚣热闹中,浪潮式的掌声响起,一波高过一波,从四面八方裹住了她。

“杀青了,我们杀青了!”“汪盏老师辛苦了!”“期待和你下次合作。”

录音杆还悬在头顶,摄影机的绿灯亮着,镜头中心的她穿着七重紫金纱衣,怀里抱着一束鲜花,向周围的工作人员们,鞠躬致谢。

场景如潮水般唰然褪去,掌声依旧响亮,目光仍然落在身上。从颁奖台上走下的这几步,像小人鱼踩在刀尖上。

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所有的荣誉、喜爱和热闹都被一道透明的玻璃隔开了,她仿佛被钉在台上,扒光了衣服,一丝不挂,任由那些嘲讽,轻蔑,不怀好意的目光刺探着,挡无可挡。

“阿姐……”

阿妹执拗地拽着她的手,一步都不肯走了。

她回头看去,女孩的脸被夕阳光照得发红,乌黑的瞳孔颤抖着,映出墙角那只虎视眈眈的野狗。

“没事的,不看它,我们慢慢走。”

她将小妹妹护在体侧,明明自己也怕得要命,却大步坚定地向前走。

一高一矮,两个小女孩手牵着手,绕过垃圾堆,穿过矮墙,经过一只又一只凶恶的野狗,然后在小路的尽头,她们跑了起来

两双小脚前后踩过泥坑,疯了般拔腿狂奔,踏过血淋淋的车祸现场,缓步离开ICU病房外的走廊,穿过倾斜破旧的平房。

眨眼之间几百个日日夜夜流过,她们的身影拉高,手脚变长。

飞机的轰隆声响个不停,机场大厅雪白明亮。分离的人们在流泪相拥,亲吻道别。

她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