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突破了机械工程和电子工程的跨学科难度,给后来犯罪者打了个样板,以至于十小时组装的移动军工厂、能过安检的武器箱层出不穷。”

她一个词一个词地说,语调平静到近乎残忍:“罗伊,我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你要替我赎罪吗?”

罗伊全身泄力,沉重僵冷的身躯贴着墙面往下滑,“咚”地一下坐到地板上,碰倒了几个酒瓶。

客厅昏暗安静,酒瓶咕噜噜滚远又撞到沙发腿上。

两人一站一坐,静默许久,空气没有半丝声音。罗伊慢慢抱起膝盖,又埋下头,将近一米九的高大男人,却宛如一只受伤的幼兽将自己蜷缩起来。

汪悬光叹了口气,拎起裤脚,挨着他坐下,语气也柔和下来。

“你生病了,罗伊。”

“……”

“医生会治好你的。”

“……”

“你知道我不信神,但我一直希望有神保佑你。如果真的有地狱,我会自己下去。”

话音适时收起。

汪悬光仰头靠在墙上,给罗伊默然消化的时间。

两人谁都没动,一时间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下一秒果然传来了一声极轻微的哽咽。

“Charlene……”

“嗯?”

罗伊的下颌搭在膝头,侧过脸看她,清瘦的脊背几乎要消融在阴影中,轻而慢地说:

“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反社会人格,我只是你的工具……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他双眼通红,低头在膝盖上擦掉眼泪:

“工具坏了可以修,我会好起来,我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我会为你拉来很多很多钱,让你研发你想研发的……Charlene……”

男人的手臂一寸寸收束,将那双长腿蜷缩得更紧。

在这种距离下,汪悬光这才注意到他的十根手指伤得触目惊心,像是徒手扒过什么重物,好几个指甲都翘了起来。

“‘锤子是工具还是武器,取决于用它的人’,”罗伊定定地望着她,冰蓝色的瞳孔闪烁着,“我们放出了邪恶、疾病、祸害、痛苦,但不能再把‘希望’留在盒底。”

汪悬光点了点头,刚要拉起罗伊的手臂扶他起来,但这一瞬间,罗伊却向后躲了一下。

那动作幅度很轻微,仿佛是从本能中生出的恐惧……或者说抵触。

汪悬光脸上没有一丝异样,仍旧淡淡地望着他。

“Charlene……我的黑桃A……我无所不能的Charlene……我会做一个你用着顺手的工具……”

罗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拖着受伤的腿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我知道你没有感觉……你说希望有神保佑我,只是在修你的工具,但我还是宁愿相信你是诚心的。”

他朝她苦笑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泛起了一丝灰白:“我爱你,Charlene……作为伙伴的爱,作为工具的爱。”

说完罗伊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卫生间,砰地关上门,哗哗流水响起,热气一寸寸雾气熏花了玻璃。

·

罗伊没有好转。

诗意的说法是,他有一部分灵魂永远留在了印度,医学上的说法他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直未得到医治,良善的理想主义者扭曲为同情心泛滥的圣父。

那年,罗伊为印度贫困地区捐出三千台灵光-L1。彼时灵光-L1在黑市的折损价格是二万美元一台。

金发男模送来的黄金,引来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而让那些持枪暴徒顺利通过安检门的法宝,是汪悬光的发明。

她没有直接研究过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