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没睡着。
但她也没睁眼,也没有翻身故意背对着他。
黑暗藏匿了他的焦灼和胆怯,可即使背对着她,她皮肤上的幽香和轻微的呼吸声依然清晰可闻。
仿佛一只乌黑沉重的铁制机床,重重碾压在身上,秦销胸口堵得厉害,胃也跟着胀痛起来,在她身旁一秒钟都躺不下去了,只能狼狈地躲进了卫生间。
掠过山茶枝梢的夜风,在窗外沙沙作响,琉璃瓦在宫灯光芒下鳞次栉比地延伸向远处的黑暗。
秦销站在洗手台前,用冷水扑了把脸,整理好情绪,回到卧室。汪悬光的呼吸匀长平稳,已经睡着了。
他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躺到她身旁。贪婪的目光扫过她清冷的眉目、淡而薄的嘴唇,停留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锁骨线条上,最后落在那如瀑布般光滑柔顺的长发间。
“……”
他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屏息摸了摸她的鬓发,犹豫许久,也没敢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
由于秦销不顾别人死活地秀了一整年恩爱,所以当他不再接送老婆上下班再陪两餐;出来进去面色阴沉,也不如沐春风了,狐朋狗友们便开始奔走呼号秦销要!离!婚!了!
而年关将近,他那万能的蓝秘书蹊跷消失,也一定是被他老婆!捉!奸!了!
四九城的风言风语吹不到快乐休假的蓝秘书身上。
秘书组剩余三只牛马,含泪分了蓝秘书的工作,不仅学习到轨道倾角如何影响火箭的发射路径、如何通过霍曼转移轨道将卫星送入目标轨道,还深深了解到,原来反社会人格和普通人除了“反社会”以外没有任何区别,尤其是谈恋爱不!长!嘴!
“除了我,秦销还喜欢什么?”
迈巴赫在金融街的早高峰中走走停停。后排座上,汪悬光放下礼物清单,眉眼间掠过一丝淡淡的失望。
邬桐没有回答,脑中却刹那间闪过颇有分量的四个字看人自杀。
显然这位反社会人格也会读心术。
“最近有什么有趣的天使投资吗?”
汪悬光从邬桐脸上淡淡收回目光,侧脸显出白瓷般坚硬质地:
“他对创业者类型有偏好吗?有童年阴影?性格偏激的?按照他自己的镜像来找?狂妄、傲慢、自大、表演型人格?有自毁倾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邬桐脸上挂着营业式的微笑,连唇角拉开的弧度都完美无缺:“经营游戏是秦先生遇见夫人您之前的消遣,我觉得,目前除了您,秦先生什么都不喜欢。”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据我观察,秦先生最快乐的日子是小岛蜜月,其次是国公府养病。比起任何物质性的礼物,他可能更想要您的关心。”
迈巴赫终于穿过最拥堵的路段,驶入办公楼地下停车场。
“他今晚吃什么?”汪悬光沉吟片刻,平静问道。
邬桐绷紧的颈肩终于一松:“还没有安排。”
谢天谢地!
总算救下几条人命。
邬桐飞快地盘算了一遍各家私房菜馆的环境和菜单,估量了一下要是在故宫御花园安排浪漫晚餐需要调动多少人力物力……
迈巴赫停在电梯口前,司机打开后车门,汪悬光俯身钻出去,忽然又回头补了一句:“今晚喂他吃蘑菇吧,别煮太熟。”
邬桐:“?”
地下停车场空荡昏暗,汪悬光穿着一件过膝的长款驼色风衣,逆光中背影挺拔修长,拎着铂金包的指尖泛出细微的光。
“魏今夏给我吃的那个就不错。”
邬桐愕然:“哪、哪里不错?”
“没把我毒死。”
邬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