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2 / 2)

弟兄们做打算。

“我?”王矗默声许久,显然还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以后,走一步算一步。半晌,他才又道,“天下何时缺过几间寒宅,大人不必为某担忧。”

总是会有容身之所的。

裴少淮把那盏温酒往王矗那边推了推,道:“王兄今日不饮这盏温酒,那裴某的这盏酒便一直为王兄留着。”

天下寒宅不曾缺,温酒却不易有。

天际即将发暗,时辰不早了,裴少淮不希望道别如此压抑,遂打趣说道:“第一回见面时,被王兄笑说信件满篇大白话,今日若是不施展施展,挽回些名声,是说不过去了。”

“嶒岛上是王某眼拙,不识得大人大才。”王矗道,“大人身上的学问,叫人折服,也叫我惭愧年岁。”

而一旁的长舟,已经在娴熟铺纸磨墨了。

渡口风急,又是山头石亭,更烈了几分,裴少淮撩起宽袖,落笔十分沉稳,笔如游龙,墨下生文。

其中有“苇草植江湖,秋来生蓬蒲。何怨金风散?春野草色殊”一句,写的正是渡口外连片的芦苇草。

芦草生来就植于江河湖畔,身在江湖中,金风一来,飞蓬散开,各自飘远。

这熙熙攘攘的众生,王矗和他那些曾经的弟兄们,不也如此吗?终有风来蓬散的一日。

所幸,待到东风来时,又是青青草色一片。

这一句,不单单是送别王矗,还有劝慰王矗,弟兄们上岸后,一定会重新草色殊的。

读到这一句时,王矗再也不能忍住,眼泪簌簌而落,一个四十多的人,就这般静站着,默读着,毫无准备,泪水落得仓促。

裴少淮本想以此宽慰王矗,岂知写到了他心头上。

裴少淮写完准备撂笔,却被王矗抢接过来,借着笔尖的余墨,瘦长的行楷写道“长戈断箭吹血飞,沧浪夺岛遗身骸,本已无心复俗世,闻君一言意自来”。

“眼前这片海,贼乱已平,非王某带弟兄们上岸之功。”王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