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淮慢步走在殿外的廊道里,正在琢磨玩味皇帝亲自出的这道题目。
其一,君强则臣弱,皇帝能出这样的题目,内阁大臣无人反对,便说明皇帝已牢牢握住了内阁,如今的内阁更像是皇帝的秘书处。
其二,皇帝亲策贡士,若是接下来再亲自阅卷、评卷,则将“天子门生”演绎到极致。皇帝是想用新臣换旧臣,罢黜冥顽,重用亲信。
皇帝说话做事愈发果决,又支持裴少淮所提的系列新政,明明是站在同一边的,然裴少淮心中惴惴他不知道皇帝能否容忍有朝一日权杖渐渐流失。
在这世道里,能稳稳坐在天子之位上,皇帝岂会只有一副面孔?裴少淮停步,醒了醒神,暂且将这些念头埋了下去。皇上爱民为民,已是极难得的圣明,只消皇帝一直秉持此道,他们之间便可一直君圣臣贤。
裴少淮转而想些其他的,心想,少津、言成作答“开海利弊”此题,势必如鱼得水,可以将昔年所学所见一一显于笔下,不枉客居他乡游学数年。
心间松快了不少。
一路思绪不断,不知觉已回到了六科衙门。因心思在别处,裴少淮走入衙房时,见到墙上有道身影时,略一怔。
定眼望去,才发觉是燕缇帅过来了。
“裴大人不在,鄙人唐突,自己烧了壶水,喝了盏茶,裴大人不介意罢。”燕承诏道。
看来已经在此等了些时候。
“燕缇帅对我这儿倒是熟。”裴少淮说笑道,又问,“自腊月起,有段时日没见燕缇帅了。”
燕承诏应道:“南镇抚司两位副官随吏部南巡,衙门里事多,人手不足,遂这段时日不常入宫。”一本正经地说着慌话。
“既然这么忙,今日是什么风把燕缇帅刮来了?”
“给裴大人送这个。”燕承诏应道,而后庄重伸手探入怀中,似乎在掏重要物件。
裴少淮以为燕承诏从别处探查到什么重要证物,有案件要一同商议,结果却见燕承诏掏出一枚红鸡蛋,递到了自己跟前。
原本有些严肃的神情,顿时堆笑,裴少淮接过红鸡蛋,恭贺道:“恭喜燕缇帅喜得千金。”
又道:“燕缇帅送一枚红鸡蛋过来,可比送一块黄金还难得。”
燕承诏明明得意欢喜,却还掩着,却掩不住嘴角一直上翘,说道:“这段时日辛苦裴大人一个人常常入宫下棋了。”又若有其事说道,“两司还有要事,我便先回去了。”
“我送送燕缇帅。”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