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大人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心下了然。

看来是没找到。

燕枝公子着实聪慧,竟真从陛下布下的天罗地网里逃出去了。

只是苦了他们这些朝臣,陛下这会儿说不找了,各回各家,说不定过一会儿,又火急火燎地派人把他们从府里喊起来,叫他们继续找。

陛下在燕枝公子的事情上,向来反反复复,朝令夕改,从来没个准话。

一会儿嫌人家出身不好,一会儿又要立人家做皇后。

一会儿说人家笨手笨脚,一会儿又要人家缠着自己。

“唉”

卞大人叹了口气,抚了抚衣摆,最后起身离开。

还是回家罢。去街上给儿子买两块点心,再躺下歇一会儿。

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陛下召进宫里?

*

帝王一路策马,疾驰入宫,气势汹汹,无人敢拦。

来到太极殿前,萧篡反手一拽缰绳,勒停马匹。

原先那匹马体力不支,这匹是回程路上换的。

战马被突然勒住,嘶鸣一声,两条前蹄抬起。

整匹马仅仅依靠两条后腿站立,在空中凝滞片刻,最后重重地砸在地上,扬起一地雪尘。

萧篡从始至终都稳稳坐定,马匹将将站住,他便甩开缰绳,翻身下马,大步跨上殿前石阶。

殿中宫人听见动静,忙不迭出来迎候。

“陛下!”

昨日分明是立后大典,结果燕枝公子不见了,陛下去了大典就没再回来,宫里宫外还大肆戒严。

宫人心中隐隐有所揣测,但是谁也没敢说,只能依照惯例,时刻备好吃食热水,以待陛下与燕枝公子归来。

可这时,一干人等来到殿前,定睛一看。

只见陛下独自一人,绷着脸,攥着拳,大步跨上石阶。

陛下的手臂下面,似乎是夹着什么东西,但显然不是一个人,而是……

两床被褥?!

陛下带两床被褥回来做什么?

燕枝公子呢?燕枝公子没回来?

宫人心下一沉,越发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陛下在外奔波许久,可要洗漱用膳?”

萧篡却一言不发,目光沉沉,从他们之间穿过。

换作从前,他外出办事,将燕枝独自留在宫中帐中。

等他归来时,远远地就能瞧见燕枝躲在门扇后面、帐子后面,探头探脑地偷看。

再等他走近一些,燕枝就跟小鸟儿似的,扑腾着翅膀,飞到他身边,围着他转圈,迎接他凯旋。

一会儿要替他卸甲,接过他手里的兵器,一会儿问他渴不渴、饿不饿,要喝酒还是喝茶,吃肉还是吃点心。

萧篡一面嫌他烦,一面又忍不住搂住他的肩膀,将他按进怀里,向随行朝臣炫耀,说他最会争宠,一刻也离不得人。

可是现在……

燕枝不在,燕枝跑了,燕枝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跑出来迎接他了。

有那么一瞬间,萧篡忽然看见燕枝双手扒着门,躲在门后面,怯生生地看着他。

萧篡心中一震,快走两步上前,想要将他抓住。

可下一瞬,燕枝似是被他吓到,马上躲了回去。

如同与他玩捉迷藏一般,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篡将手中被褥丢给宫人,大步跨过门槛,走进殿中。

他有预感!

说不准,燕枝压根就没逃出宫呢?

说不准,燕枝一直都待在太极殿里呢?

他只是不小心睡着了,睡着睡着,又不小心滚下床铺,滚到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