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滴溜转眼,装出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季三公子大恩大德,奴家定然铭记于心。”
流了半截的泪又滚滚而落:“只是我不过低贱通房,断不知该如何报答,
公子若不嫌弃,我愿长久侍奉公子左右,不求名分。”
季寒初却是皱眉,首次拂开她欲伸出的手,缓慢且坚定地后退。
他说:“我早说过,姑娘不应自轻自贱。我救你,并不图你回报。”
“公子……”
“但是,”季寒初顿了顿,道,“但是你别骗我。”
红妆一惊,慌乱乍起,好在她自认伪装得好,很快稳住心绪,正经道:“我从不骗人。”
季寒初笑了:“我信你。”
其实,季寒初有过猜疑。
她身上有若有似无的药香,像是长年与药物打交道,行走间轻盈过度,不时踮起脚,江湖之人大多是这种走姿,是练习轻功所致……
可她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眨眼间扑簌落泪,双目通红,仿若心头万千苦楚无法言说。
望着他的眼神,分明满是期待。
季寒初沉息,把心头杂念全数抹去。
女子下盘本就轻些,她为殷二爷试药,来往于药堂,有药味也不足为奇。
他唤她一声:“姑娘。”
红妆乖巧地应答。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总要问了名字,才好向殷二爷要人。
红妆笑起来,眼睛像极了狡黠的小狐狸,眼波流转,妖气四溢,神容有一股子野劲儿,眼里却依然清澈又无辜。
季寒初看得一时失神,他慌乱地低下头,心跳如鼓。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只觉得胸腔起伏极大,剧烈的情绪来势汹汹,他应对不及,只能放纵隐秘的欢喜和庆幸在心头萦绕。
季氏小医仙救人无数,却第一次庆幸殷家求他出面帮忙解毒时,他没有拒绝。
不然,不然……
他红着脸,不敢去想到底为何,只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然这可怜的姑娘怕是要一辈子都困在殷家了。
还好她遇上了他。
他想些什么,红妆自然不清楚,她也不想清楚,玩够了,便收心,于是她冲他笑得越发娇媚。
她道:“红妆。”
她又笑说:“奴家名唤红妆,公子,我等你来救我。”
从药堂出来,别过殷家来送的仆从,季寒初步伐轻快,自正门而出,上了停在门边的一辆马车。
打开门,门里的人正昏昏欲睡,听到响动一激灵,睁开眼,见到是他,紧绷的背脊放松下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问道:“殷二爷没事了?”
季寒初:“无妨。”
这人眯着眼,轻声道:“那就好,你也累了这些天,早些回去歇着吧。”
季寒初点点头。
马车疾行起来,越过板石路面,其实不只是季寒初,整个季家为了殷二爷这事儿都有些伤神,忙了好一阵子,眼下见事情得以解决,个个都只想回去好好放松放松,将提着的气喘上一喘。
一片寂静里,只听得马蹄嘚嘚,车轮碾过路面,车厢阵阵微动。
“离忧。”
将将又要睡去的人再一激灵,仰起一张圆润的脸,满眼迷茫,问他:“干什么?”
红色身影在脑海里不断重现,季寒初克制着心头微澜,问:“你可知殷二爷为人?”
“这还用我说?”被唤作“离忧”的人挠挠头,“武林中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待自己的身边人如何?”
“都说了不是什么好东西,对谁都一样的狗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