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龙之子,决不能显露一丝一毫的软弱……
李真尚疼得口中牙齿格格打颤,痛苦呻吟几乎要溢出唇瓣。
不……决不能示弱……
李真尚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望向不远处的儿女亲族,再看回身边的李代嘉。
弟弟正紧紧搀扶着自己,愁容满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为了他们……为了家族……
决不能放弃……
李真尚咬牙忍住痛楚,额角的青筋在扭曲抽动,但他站得挺直如竹,神色恢复得一如往常,显得风雨不惊。
众人见到李真尚竟如此硬气,无不钦佩敬畏。
李真尚方才昏迷片刻,此时缓缓扫视大殿一圈,见到宋疏云独自站出人群,便猜到了眼下的情况,淡淡说道:“多谢宋大人。”
他这句话,既是谢宋疏云为他搭脉,也是谢宋疏云为维护李氏皇族而顶撞秦氏兄弟。
宋疏云神色恬淡,说道:“分内之事,无需言谢。”
李真尚缓缓点了点头。
李代嘉紧紧搀扶着皇兄,亦无限感激地望向宋疏云。
宋疏云见到孝亲王眼中泪光闪烁,一张清秀小脸更是楚楚可怜,不由心中一动,但忽然觉得十分不妥,忙收回目光,不敢再与李代嘉对视。
此时,殿中也响起一片议论之声。
有人暗暗钦佩宋疏云胆气过人,竟敢站出来反抗秦家兄弟;有人则连连叹气,认为宋疏云唱这个反调不但毫无裨益,反而要白白送去一条性命。
秦克阵不认识宋疏云,打量他官服制式,看出他官职不高,便不以为然。
秦守晏却知道宋疏云的出身资历,轻咳一声,说道:“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宋大人一介青年才俊,怎么不懂得审时度势呢?”
宋疏云道:“照秦二公子看来,何为时?何为势?如何审时?如何度势?”
秦克阵道:“酸书生,大事当前,谁有功夫跟你掉书袋?”
宋疏云一脸云淡风轻,说道:“不过请教两句罢了,远远谈不上掉书袋。宋某愚钝,只知当今之时,李氏为君;当今之势,乱臣造反。宋某审时,四海告急,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宋某度势,乱臣戕害君主,又图谋把控朝政。疏云审时度势之下,不得不站出来大呼一声不从!”
秦克阵一皱眉头,说道:“皇帝自己都投降了,你还说什么皇族正统?”
宋疏云毫不畏惧,答道:“今朝贼军来犯京师,官军力有不逮。陛下为保城中百姓性命,这才下诏投降。尔等明晃晃盗窃国家,宋某一介书生无力阻挡,只能效仿古人不食周粟以全名节。只要异姓之人做了皇帝,宋某即刻辞官归乡!”
说罢,宋疏云果真脱下官袍官帽,整整齐齐放到地上。
他摘下官帽之时,发簪松动而落,一头长发披垂而下。
只见这年轻学士乌发垂肩,一丝不乱,眉清目秀如玉,风骨清健如兰。
秦克阵望着地上那副冠帽,心中略略钦佩,说道:“宋大人当真忠君爱国,可惜我等眼中揉不得沙子。宋大人若是不从,今日别说是辞官归乡,就是想全身而退恐怕也不成。”
此话的威胁之意甚重,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宋疏云不能活着走出大殿了。
宋疏云昂然道:“你只当朝中净是贪图性命的卑鄙小人,却不知有人将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秦氏贼军此番南下攻伐,害死了多少无辜性命?宋某再送上一条薄命,何足道哉?”
秦克阵冷笑一声,低声说道:“好样的,你果真不怕死。”说着,右手缓缓握紧了长刀的手柄。
只见刀尖指地,利刃冷寒,一滴滴鲜血犹自砸在地上,正是真龙天子断臂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