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现在,孟葭已经在懊恼,傍晚看见他的时候,为什么要跑过去?

那样她就还是她,一颗心也还稳稳当当的,不像现在,颤巍巍捏在他的手掌里。

孟葭放下粥,看一眼高顶天窗外,渐渐往西沉下去的月亮,空花浮沤,云开雾散。

这是每个寒霜夜里,都在上演的月坠花折。像他们最终的了局。

钟漱石忽然覆住她的手,“在想什么?”

“没有,我差不多该回家了,钟先生。”

她摇摇头,勉强笑一下,语调微涩。

钟漱石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也好。”

他没有勉强女孩子的习惯,这同一直以来,他所承袭的教养背道而驰。

他们吃过饭,往珠江边散步去取车,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身边擦过往来的行人。

钟漱石看出她的心事重重,他握一握她的手,“别怕,我会安排好。”

孟葭猛地抬头,瞪圆了眼睛,“你要安排什么?”

“你说安排什么?当然是有关你的一切,事无巨细。”

钟漱石停下来,拂开她被风吹到面上的长发,修长的手臂绕到后背,抚上她因为消瘦而格外凸出的脊柱,轻轻一带,将她抱进怀里。

孟葭的脸贴在他胸口,她咀嚼着事无巨细四个字,“像那天去机场一样吗?”

车接车送,如同领导视察工作,被人毕恭毕敬地迎进贵宾厅,体贴的地勤主管,连一根牙线棒、一张餐巾纸、一杯水,都事先放在方便拿取的位置。

孟葭闭上眼睛。他的心跳很沉稳,在耳边咚咚的,未见丝毫的错乱。

不像她,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不断地屏息凝神,拼命调节自己的呼吸。

“那天赶飞机,有没有哪里令你不舒服?你可以告诉我。”

钟漱石轻拥着她,手伸到前面,摩挲她的脸颊。

孟葭在他怀里摇头,“不,没有人会在那种细致里,觉得不舒服的。”

她嗅着钟先生身上的洁净的气味。淡淡的,像雨后的杜松,微苦里有清香。

他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所以让你不舒服的,另有其事。”

她的头闷在他胸前很久,缠绵够了,那些独立的思考和判断,也一点点回来。

孟葭推开他,半仰起头,与他平静的对视,“有,我害怕。”

钟漱石一只手捧住她的脸,“你怕什么?”

他的手掌很大,这一点,早在钟先生第一次带她坐飞机去北京时,孟葭就发现了。

当时她就想,他这只手,几乎能盖住自己的脸。

到今天,他的手动情地托住她,干燥的掌心,长着一层薄茧。

她双手端牢了他手背,脸贴上去,闭上眼,追逐着他的那层茧转动,带起密密麻麻的痒。

这恐怕是孟葭迄今为止,做过最孟浪的一个举动。

钟漱石看着她,喉结不可抑制的,反复吞咽着。

因为窒息感太强烈,他下意识地去扯领带,上手才发现,上午饱满的温莎结,已被扯得很松。

他的脖子并没有任何束缚,桎梏住他呼吸的,是眼前顶礼膜拜的小姑娘。

“我怕有一天,享用惯了这样的滔天富贵,就回不到从前了。”

良久,孟葭睁开眼睛,笑着说完,放下了他的手。

钟漱石的手臂晃动一下,垂落在身体一侧,又急切地去握住她的手。

他翻扣住她手腕,力气很大,语调却异常温柔,“我跟你保证,孟葭,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

钟漱石这才反应过来,她那么聪明,又常与钟灵一处作伴,即便再不关心,也能从平日的交谈里,捕捉到一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