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扶着黄梧妹出来。钟漱石起身相迎,“老夫人您好,我姓钟,是孟院长的学生。”
如果不是他亲口说是学生,黄梧妹几乎要以为,这是京中谭家的后生。他身上八风不动的沉稳气质,言谈举动间模仿不来的雅致,眼眸微垂时不怒自威的神态,都不像是等闲门户能养得出来的。
黄梧妹伸手,示意他坐,“喝茶。”
钟漱石慢条斯理的,颔首坐下,“此次冒昧前来打搅,一呢,是老师记挂您的身体。”
“多谢他费心,我身体还好。”
黄梧妹和蔼地笑,明面上的客套总要给的。
毕竟这些压箱底的陈年旧事,她再肯怄气也好,到底和眼前这个面目周正的年轻人没有关系。
几句寒暄过后。
钟漱石挑明来意,“老夫人这里虽然好,是个得天独厚的地界儿,但毕竟偏远。老师在天河区有一栋房子,他想请您带着外孙女,搬过去住。”
说到这里,孟葭从门外进来,“外婆,你还没有睡吗?”
黄梧妹招她过来会客,“葭葭,见过钟先生。”
这位被叫做钟先生的人,和方才一晃而过的侧影重叠,竟意外的眉目清朗,凛冬霜雪簌簌扑盖住琉璃瓦般的冷洁感。
尤其他一双眼睛,寡淡而锐利,一眼望不到底,令她想到后院葱茏掩映的那段深井。
她从不敢贸然靠近的那一口。
孟葭的手规矩地叠放在小腹上,坐下时,轻轻一声唤,“晚上好,钟先生。”
她拖长的尾调中,像用细密的阵脚,缝进了一段春潮带雨的细微晨光。
灯影交错里,窗外的桃木枝骤然摇落一阵花雨。钟漱石抬眸,不辨喜怒的脸上,短促一阵走神。
片刻后,他轻微一点头,嗓音沉冷,“孟小姐,幸会。”
第2章 冰雪自利
孟葭微怔。
还未及自我介绍,这位神态淡如远山的钟先生,便已知道她姓孟。
再一听他分明的京腔,隐约猜到几分,大概与她的父亲有关。
但她没问,家中有外婆早就订下的严苛规矩,在外人面前,须得保持良好的仪态。不多话是起码的。
孟葭看眼外婆,黄梧妹拍拍她的手背,“我这外孙女,过两日也要去北京。”
他的音质偏冷冽调,“孟小姐去读书?”
孟维钧曾说起过,按岁数算,他女儿今年高考,按家里老太太独断的脾性,大约不准她报外地的大学。
至于为什么又会去北京?
钟漱石抬一抬眼皮,看向跟前这个敛眉含笑的美人,十成九是她自作主张,违背长辈意愿。
“是,念大一。”
大概钟先生身上清贵气太重,有着和她见过的所有同龄男生,天差地别的风雅。
隔着短短一张圆桌,孟葭的脊背僵直着,藏在桌下的细白手指,无声攥着垂落下来的绛红幕帷。
她的紧张来的无迹可循。
钟漱石领悟到老人家的意思。自己身上心气儿再高,但眼睛都是向下看的,到了儿孙辈的头上,九分的傲气也只剩了两分,但求一个平安无事。
他斟酌着开口,“这几天我就要回京,如果老夫人信得过,可携孟小姐同往。”
黄梧妹端起茶盏,轻呷一下,矜持着说声好,那劳烦了。
孟葭看一眼她外婆,能看出来,她很赞赏眼前人恰到好处的妥帖。
身旁始终安静侍立着,一直当背景板的郑廷觉得奇怪,面上也没露,他主动往前一步,和孟葭交换号码,方便联系。
郑廷语带恭谨,“孟小姐,能存一下你的号码吗?”
孟葭丝毫不扭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