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漱石掀开薄毯,从病床边的沙发上起身,在她身边躺下来。

他隔着被子抱着她,轻拍她的背,想用这种法子,叫孟葭平静下来。

孟葭从来不知道,相比她在人前呈现出的完美,他更爱她的脆弱。

再说透彻些,是爱她背着人时,只肯展露给他看,也只肯依赖他的脆弱。

钟漱石缺少安慰人的经验,尤其是女孩子,只能凭一些武断又生疏的认知,做着无功无过的事。

在对付谭家的事上,钟漱石是存了一部分私心的,他承认。

夜半无人,他也质问过自己。孟葭不是他的谁,他就真的不能做到这些了吗?无非是名不正。

但师出无名,不见得就一定办不成,办不好。

他时常为自己对她有所保留,而觉得羞愧。

因此,在孟葭提出,一年后她要出国交换时,他没有立场再有异议。

已经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与不和的,不重要。

样样齐全,反而要生变故。这个道理,钟漱石是懂的。

在一起的那一年里,孟葭那些隐晦不能言的,随时准备离开他的心思,钟漱石一清二楚。

既然人留不住,他只有反复告诉自己,别太上心。

但这个想法没能在他的脑子里的撑太久。

在那些情热的夜里,孟葭一双浑圆的杏眼,湿漉漉盯着他,细细麻麻吻他的时候。

像淋了一场画船细雨,他独立江头,在这样的润物无声里,被浇了个透湿。

他才意识到,这副身子、这颗心,已经不归自己使唤。

这样不知颠倒的日子,过得钟漱石飘飘然,哪怕她满口不提爱。

直到看见孟葭的出国交换申请。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他叫她早点休息,自己回了楼上卧室,抖着手开了瓶酒。

起先是拿杯喝,后来索性端着酒瓶,仰头灌下去。

酒再辛辣,心头如火烧,也燃不尽这一腔潦草心事。

那一年冬天,他病得意外的重,咳嗽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廷叔说的很对,那个时候的他,不能轻信寡诺,叫孟葭瞧不上。

也不便开口挽留,让一个已决心要走的人,走得不那么痛快。

更不舍得使什么不见光的手段。

就只好生病了。

孟葭离开北京的那一天,钟漱石大早就去了集团,有个会他必须参加。

他提前了一小时出来,去机场送她,说不上为什么,就只是想多看两眼。

这一去,她就成了个和他无关的陌生人。

哪怕日后回来,她再耀眼,也不再是他的。

孟葭含着一包泪,过了安检很久,钟漱石还站在大厅里。

身边人来人往,不时响起一阵广播,他的心却是空的。

就仿佛她离开前,从他的身体硬生生挖出来,也不管他是不是疼得厉害,装进行李带走了。

金风玉露后,只留给他一副没了心的华丽空壳子。

直到郑廷过来找他,小声提醒,“漱石,航班早已经起飞了。”

钟漱石悻悻回头,木木然的,“伦敦那边都安排好没有?”

郑廷说,“放心吧,给她找了一间高档公寓,就在学校附近。”

他走出机场,站了很长一段时间,看了一会儿刺眼的阳光,眼眶里又干又涩。

再低头上车时,瞳孔忽然散大,霎时间看不清路了,一脚上去没踩稳,险些栽倒。

郑廷惊呼了一声,“漱石!”

他扶着车门,很快稳住了身形,说没事。

从机场回来以后,他在西郊住了两三天,没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