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子。

人群逐渐嬉笑着远去,街道上?空荡荡的,只余下阵阵阴风,和?如尸体般躺在马路中?央、被抛弃的鞭炮残骸。

未入村前尚且称得上?疏朗明媚的少年此时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远方的金色麦浪,在他?的眼中?,火竹的雾气无法遮盖它?的波澜壮阔、阴沉的天光也无法掩盖它?的生机滚滚。

可段文哲却从?少年平静的、冷淡面颊中?看出了悲伤与挣扎。

男人沉默许久,或许是从?那震撼的、可悲的一幕中?缓过神来,他?抿唇,极轻声地问?道:“这样.......的婚俗,是本地一直持续至今的习俗吗?”

江让知道对方省略的是什么。

是愚昧、落后、荒唐。

少年的手掌慢慢握紧,他?轻轻吸气,好半晌才低声地、带了几分细微的难堪道:“文哲哥,你走过那么多地方,或许从?没见过这样可笑的事情吧?”

“刚刚那个新郎,在我?们这里,被唤作等?郎弟。”

段文哲只是静静听着,从?始至终未曾与少年松开的手掌已?经溢出细微的汗意。

他?生来便享有最好的资源、最好的环境,自然也有矜贵少爷细微的洁癖。

在外人面前,男人总是装得很好,亲民、亲切、温和?、良善,可现在,他?却丝毫没有嫌弃的、想要松开手掌的冲动。

甚至于?,看着少年人微微颤抖的脊骨,他?想去抱一抱、去安慰、去充当对方新的精神支柱。

可最终,段文哲张了张唇,还是没有说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江让并不需要他?的安慰,少年自有傲骨,段文哲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又或者说,他?想要改变的真相。

少年垂眸道:“等?郎弟是我?们这一片区域的习俗,他?们多是被人买来的孩子,作为童养媳的存在。等?郎,则是为了给买家带来男孩的寓意。”

“文哲哥,这里的人,重男轻女到了你想象不到的地步。而正是因此大家需要接受恶果,男孩过多,娶不到妻子,于?是,不知哪里传来了奇药,可以使男人受孕。”

江让像是剖开一具流淌出腐烂血液的躯体一般叙述着,他?苍白?着脸,看向段文哲:“我?们这里有一首童谣。”

“月光光照地堂,骑白?马过莲塘。娶个媳妇十七八,不知是哥还是娘。”

“很多时候,年轻的孩子刚成年,年长的等?郎弟就要立刻同他?成婚,孕育下一代。这样已?经算是幸运,而不幸的,便如我?们今日看到的那户人家。即便那孩子死了,等?郎弟也得同死人结阴亲,嫁入他?们家,守一辈子寡。”

不知不觉地,段文哲的手掌握得更紧了些?,轻声道:“可这样,对那些?等?郎弟来说,太过残忍、泯灭人性?。”

或许是这句话实在说进?了少年的心坎,年轻的男人甚至看到少年人水中?一闪而过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