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多少年没回去了。去收拾收拾行李,别的不用带,多去库房里拿些姜药师给的草药,镇上的善仁堂用的到。”

“可是你大哥他决计不肯……”

“就跟他说咱们是为了去莲生镇求子,做些善事结缘的。”白柔霞合上账簿,“另外拿了多少珍宝法器,全都按市价记上,都由我们清付。这样一来,他就算不高兴,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林韵应了,又讷讷谢了白柔霞。

小轩窗前,披着鹅黄褙子,梳着少妇髻的白柔霞面色沉凝,只有在她微笑的时候,还能看出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的残影。

“你谢我做什么?你看我戴的珠翠,穿的绫罗,哪一样不是白家从别人身上盘剥来的。”她轻轻叹了口气,“我身轻言微,也没什么本事,动摇不了兄长的心肠。但我不安啊……林大哥,我很煎熬。”

林韵笨拙地不知该怎么宽慰她,只得道:“没事的,你、你是个好人,咱们去庙里拜过,还会有孩子的。”

白柔霞笑着摇头:“我不是在说这个,何况这个也不能强求,比起求子,其实我更想和巧妹说说话。你这个人粗枝大叶,你不懂她这些年有多辛苦。”

“我懂的……”

“你只懂了那么一点点而已。”白柔霞伸出白皙的手比了一个指甲缝那么多的距离,“我与她同为女流,她出身寒门,却做了比我多得多的善事。她那小小的身子里,装了我大哥那种人从来都不曾拥有过的志向,只是那志向太宏大了,她怕人讥笑,所以从来不说而已。”

“巧妹有志向?是什么?”

白柔霞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只是道:“我见过她的次数不多,却瞧得出她这人志向大,心事重,也很骄傲。她每次朝我开口讨东西,其实我都看得出她很赧然,尽管她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她连看都不敢看我。她怕我生气,怕我嫌她事情多,怕我们赶她走。”

林韵喃喃:“原来是这样吗……”

“嗯。后来你是真的赶她走了,等同于将她心里的恐惧坐实,她并不了解我是个怎样的人,只当是你来了白家之后,被我带着心肠越来越硬,最后将她与爹娘弃如敝履。所以她才怨了你我这么多年。”

“可、可我给她写信解释过……”

白柔霞苦笑道:“你啊,你还亏是和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不知道她心气很高吗?你觉得在没消气之前,她会愿意看你写的信,会愿意见你吗?”

“如今总算盼她来信啦。你就跟她说,多谢她的求子方,我们很快就定下日子,会去莲生镇看望她和爹爹妈妈。”

事情定了,于是他们揣着装了七八袋乾坤锦囊的灵药,挑了天好日子,回到了莲生镇。

苏巧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笑嘻嘻地接待了他们。那天晚上,这对夫妻走入了一个精心筹备了好几年的陷阱。苏巧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欺骗他们说爹娘出去城里买肉了,哄着两人各饮下一杯毒酒……

林韵的记忆就中断在这里,他最后记得的是腹中的剧痛,白柔霞伏倒于桌,还有烛光下苏巧模糊不清的脸。

温柔,憎恨,痛苦,快意,都在那一刻翻涌于那张清丽的脸上。

“小林子,嫂子,你们怎么了?”她试探着问,声音诡谲又寒凉,还微微有些抖,“你们听得到我说话么?”

林韵直到死,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最后这一段记忆里,他有迷惑,有茫然,有恐惧,有不解,但唯独没有对苏巧的怀疑。他甚至还想傻傻地提醒她:没什么,只是这酒好像坏了,喝下去难受得紧,巧妹,你可千万别喝,你和爹爹妈妈不要那么省啊,坏了的酒怎么还放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