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朝霞如血,映得满室珠光宝气愈发耀眼夺目。

他轻声吩咐手下们:“去,搬嫁妆!”

西苑那头的风都吹得轻柔恬静,众人尚在暖衾软枕间酣睡正浓,苏玉衡的梦里春日繁花、蝶舞翩跹,睡得好不香甜。

直到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在廊下响起。

陪嫁的侍从脚步踉跄着奔进卧房,也顾不得什么主仆间的礼仪,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呼喊:“少爷!少爷快醒醒啊!出大事了!!”

苏玉衡被这喊声骤然惊醒,惺忪的睡眼中还带着几分迷茫与懵懂,他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扶着额头缓缓坐起身子,待那侍从将事情大致一说,瞬间清醒。

他双眉紧蹙,匆匆披衣起身踏出雕花门。

甫一出门,还未走出三两步便被绊一踉跄,浓烈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苏玉衡险些作呕,还没怒斥出声,抬眼就看见晏临渊醉得如同烂泥一般,横七竖八地躺在廊下。

瞧他发髻凌乱、衣衫不整,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苏玉衡霎时眉头紧皱,面露嫌恶之色。

“快将侯爷抬去耳房!”苏玉衡跺脚,无奈叹了口气,催着仆从们收拾残局,连蓬乱的头发都来不及理顺,裹着斗篷心急火燎朝着东苑赶去。

还没跨进月洞门,他便看见几抬缠金箱笼正被壮汉们往外搬,苏玉衡眼前一黑,上前拦住众人,厉喝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奴才,竟敢盗取侯府根基!谁指使你们干的!”

正在搬运物件的下人们只是轻蔑地抬了抬眼。

他们个个身强体壮,皆是王江海的心腹,身契都攥在何晏君手中,如今主君和离,他们自恃有所依仗,哪里会将苏玉衡放在眼里?

领头的家丁冷哼一声、身子一侧,用厚实的肩膀猛地顶向苏玉衡,苏玉衡本就身形单薄,哪里经得起这般冲撞,整个人被撞得连连后退,险些摔倒在地。

苏玉衡勉强稳住身形,心中满是屈辱与不甘。

他再次冲上前去拦着,尖声喊道:“你们胆敢冲撞本少爷!今日这般行径我定会如实告知侯爷,将你们这些贱奴通通发卖!”

“呸!”那家丁却连头都没回,朝他啐了一口:“你一个通买卖的下贱通房,也配在这儿教训我们?赶紧躲一边去,别耽误了我们办事!” 说罢,用力一甩胳膊,将苏玉衡推到一旁快步走远。

苏玉衡望着这群肆意妄为的人,眼眶中泛起朦胧水色,擦干眼泪匆匆往库房那处赶,一到库房他更是目瞪口呆,朱红大门上的铜钉已被卸去大半,露出斑驳的松木底色,地上箱笼大开一片狼藉,金银器物、绫罗绸缎皆被搬得七零八落。

“这架八宝琉璃屏风是前些日子宫里赐下来的,也一齐搬走!”王江海怀里抱着鎏金烛台,指挥着身旁的几个老仆。

后院传来裂帛声,苏玉衡一回头,原是几个年轻小仆在拆锦绣幔帐,金线绣的莲花并蒂图被抖落下来,苏玉衡连忙提着衣摆赶去,藕荷色的绣鞋踏过满地狼藉。

他扑上前要夺,却被王江海一声令下架住胳膊。

苏玉衡心中怒火中烧,却挣扎不开老仆们的手劲儿,气得指尖发颤,指向正在指挥搬运的王江海:“好个刁奴!侯爷尚在府中,你们就敢……住手!那对十二生肖玉雕是去年生辰侯爷送我的!”

王江海闻言冷笑一声,不屑道:“这些都是我们主君的嫁妆,一针一线都记录在册,如今和离了,自然全都要带走,岂能留给你们这些外人?”

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抖开来在苏玉衡眼前晃了晃:“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们主君念在往日情分,未将侯府翻个底朝天,已是仁至义尽,你若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们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