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扮双儿这一步棋,原主走得确实好。
“士农工商”四民等级,当朝限制商贾穿戴丝绸、不得参加科举,纵然何晏君富可敌国,照样是任人欺凌的底层。
民不与官斗,原主抬着万贯妆奁踏入这侯门,生生煎熬过一遭,可不是为着那休书一纸,再回市井瓦砾间教人轻贱的……侯门再落魄,也是权门勋贵,朱门雕梁上悬着的“忠勇”御匾做不得假,簪缨世家的金玉皮囊与百年望族的清贵名声,何晏君全都要!
这侯府百年的根基,注定要在他的玉带上系牢。
晏临渊踏进主屋时,衣襟上沾着苏合香,甜腻得令人作呕,“主君今日,倒让为夫见识了雷霆手段。”
何晏君正歪在榻上饮药。
听见这话,他撩起狭长的眼扫过晏临渊。
铜炉中的炭火明明灭灭,何晏君柔顺的乌发散在枕间,如一团化不开的墨,他换了一袭鸦青的长衫,腰间玉带勒得不堪一握,衬得人愈发苍白。
一声冷哼从唇间溢出,何晏君搁下药碗,背过身去不看晏临渊。
纵使被甩了冷脸,晏临渊仍好脾气地笑笑,挨着何晏君榻边坐下,伸手去抚他腰间玉带:“你是我明媒正娶的主君,何苦总因外人这般疏离?”
谈鸣玉适时递上热茶,氤氲水汽模糊了眉眼。
晏临渊接过茶盏时,触到谈鸣玉冰凉的指尖,不知为何,心头猛地一跳,这双手白日刚葬送了条人命,此刻却温顺地蜷在袖间奉茶。
是他小觑了何晏君的身边人!
愈想愈觉得心惊,晏临渊匆匆饮下茶水,“今日之事,是我的不对,只是那秋菱自小便侍奉表弟,玉衡毕竟是客……”他俯身去握何晏君的手。
“侯爷原是为了下人来我房里?”
何晏君抽回手,咳嗽声细弱如丝,他假意拭泪,低声道:“秋菱行事不端,也已命人处置,侯爷一再追究,莫不是嫌我治家无方?也罢……这掌家权我还与侯爷……忆雪,取库房钥匙来……”
晏临渊身形一顿,他怎能不知晓侯府的亏空全靠何晏君操持填补,转而揽何晏君入怀,温声哄道:“主君不必妄自菲薄,掌家权交于你,为夫才安心……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秋菱不过一介贱侍,何至于为他大动干戈?今夜我留宿陪你,可好?”
瞧瞧,高高在上的侯爷,竟能说出这种话来。
换了苏玉衡来,早就被哄得晕头转向、心乱如麻。
何晏君垂首掩去眸中冷意,面上仍然泫然欲泣:“侯爷厚爱,只是我这病体……恐过了病气给您……”话音未落,喉间又是一阵急咳,生生逼出几分血色。
一再被拒绝,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
更何况是自诩一家之主的晏临渊?
晏临渊定定瞧了何晏君半晌,眉宇间再没了方才的温情:“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表弟!”话毕,拂袖离去。
送晏临渊出了门后,何晏君即刻差人更衣。
他去厢房旁侧的小佛堂里供了三支香。
且说西苑那头,芙蓉帐暖。
苏玉衡正对镜描眉,铜镜映出一张清丽的面容,眼尾的一抹鲜红却显得媚意十足……听闻门外有力的脚步声,他指尖微颤,胭脂盒“啪”地阖上,轻轻搁在妆台上,故意将罗袜褪至脚踝。
“玉衡。”晏临渊推门而入。
苏玉衡慌忙起身相迎,却被一把揽进怀中。
织金帐幔簌簌落下。
烛火明灭,晏临渊倚在房中的贵妃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玉色映得他眉目愈发凌厉。
苏玉衡跪坐在他膝边,一截雪白的颈子低垂着。
甜腻的苏合香萦绕在鼻尖,教人魂牵梦绕、身软骨酥,晏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