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如刀的视线扫过,阮信的身子微微一僵,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虽然没有开口指名道姓斥责,但何晏君眼神中的冷冽与不虞却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阮信的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扮痴卖乖、争风吃醋。

都是阮云霖该使的手段。

纵使只把阮云霖当成孕育血脉的工具,向来体面的阮管家,还是有种羞与为伍、颜面扫地的尴尬感觉,他深知阮云霖的情绪外露与争风吃醋,皆因自己教导不力所致……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上,阮信神色间不易察觉的自责转瞬即逝。

阮信认真想了想,走上前一步。

他主动开口,话中带着几分自省:“少爷,此事是我失职,云霖的年纪尚轻、性子急躁,没能学会妥帖收敛情绪,实在是我教导无方。”

十八岁勉强也能成为“年纪轻”的借口。

何晏君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端起办公桌上的红茶,他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边缘圆润,透着一丝冷冽的光泽,手腕处的袖口微微露出一截,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在皮下蜿蜒,与细腻如玉、釉色温润的杯身相宜得章,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他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汤入口微苦,随后泛起一丝淡淡的回甘。

杯中红茶的产自遥是锡兰高地。

欧洲皇室特供的红茶,茶叶采摘于晨曦未散的清晨,经由数十道工序精心烘焙而成,必须用山泉水冲泡,何晏君饮下的这一口价值普通工薪阶层一整年的生活费。

其实何晏君并不懂品茶,那些复杂的茶道礼仪、茶叶的产地与年份,对从前的他来说是无法触及的权贵日常,对现在的他来说是附庸风雅的摆设……坐到何家掌权人这个位高权重的位置,他的吃穿用度早已不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是身份的象征,是权力的延伸。

阮信接连两次的失职,暴露得不仅是个人无能,更是系统性的Bug和代偿,是整个何氏运转机制的漏洞。

通过阮管家,何晏君初次窥见许多精英外表下的无能,上流阶层通过傲慢姿态、剑桥口音、定制西装和金融专业术语等文化资本构建专业权威,但当突发事件超出既定剧本,这些脱离真实世界的"管理技艺"立即显露出苍白本质。

何晏君在一瞬间产生了,权贵阶层原来也可能是个草台班子的荒唐感。

但他可以在这种漏洞下,创造出新秩序。

他静静注视着阮信,黑曜石般的双眼清明而又澄澈,如刀的目光仿佛能将阮信整个人剖开,而后何晏君又垂下头翻了两页文件,只剩下阮信轻微的呼吸声和翻动文件时的沙沙声。

阮信感受到那无形的压迫,心中微微一紧,随即继续说道:“何氏名下有大大小小数十家经纪公司,我提议让云霖去娱乐圈历练一番。”

娱乐圈?

闻言,何晏君眉头微微一挑,目光中的冷意稍稍缓和。

阮信的眉目中带着几分深思熟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何晏君的脸色,又继续补充:“娱乐圈人情复杂、是非纷扰诸多,正是磨炼心性的好地方,等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日后也能更好地为您服务。”

何晏君这才敛去不虞,笑得如冰雪消融、春水泛涨:“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仰靠在宽大的扶手椅上,他随意将文件夹扔在办公桌上,神情和姿态都很慵懒,伸手抬起灵澈的下巴,迫使人抬起头来,动作看似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像摆弄一件瓷器一样抚了抚灵澈渗了泪水的湿润脸颊。

“看着。”何晏君命令灵澈,笑容温和。

何晏君朝着矗立在身旁的阮信勾了勾手。

阮信的目光一凝,唇角不经意抿起、随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