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面具上白色的绘纹都已被染成红色,更是狰狞可怖。血浆浸透了土壤,搅得脚底又黏又滑,像是踏在雨后泥地里一般,随之产生的不是雨时清新的青草香味,而是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不远处有磨刀的声音。
张寻崇注意到尸堆之下有动静,在扒去无数具早已冷透僵硬的尸体后,他发现了一个还活着的人。
男人摘下他的面具,面具下整张脸浸在血中,却仍可辨认:“胡深?”
“头儿?是你吗?”胡深听到动静,艰难地掀起眼皮。
“是我。”张寻崇拉着他,竭力将他挖出来。
胡深的伤比张寻崇重很多,由于大量失血,身体太过虚弱,他整个人靠在男人身上,根本迈不动步子。
“头儿你快走……别管我……”他一张口,满嘴的乌血顺着下颌一直淌入衣领,手推搡着男人,想独自留在这里等死。
“我不可能把你留在这,上来。”张寻崇不愿抛弃仅剩的同伴,扶着胡深让他趴在自己背上,将人背起。
当胡深的体重完整落在张寻崇身上的时候,沉得几乎让人当场跪下,男人咬紧牙关,长吁出一口气,身体颤了颤,腿终没有弯下去,向前稳稳迈出一步。
男人背着同伴,逃离此地。
所幸现在天色昏暗,据点内尚未点起火把,尸堆里少了两个人也看不出来。
张寻崇顺着胡深先前做下的标记往回走,最后凭着记忆找回了他们来时的路。男人怕后有追兵,没选择沿路返回,而是从林中绕行。
他们走得很慢,眼下初春刚至,夜晚气温还是冷得刺骨。草地上铺满了上一个冬天残留下来的枯黄树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声音在幽静的林中格外清晰。
胡深下巴搁在男人颈窝,双臂绕过他的肩膀,垂在前面。因肺伤得很严重,青年说话都有些困难,但还是在努力把一字一句都咬清楚:“头儿,等回去能准我个假,让我回家看看不?”
“嗯。”张寻崇闷声道。
“哈哈,太好了。我太久没回去看我娘了,她可能以为我还在和爹赌气。”胡深闭上眼睛,陷入回忆之中,“哼,那个老头实在烦人,说是不再理我,但我猜我每月寄回家的书信他还是会忍不住看,然后拿着信教训我妹妹弟弟一番,让两个人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