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侯爷活着一日,兄长便一日寝食难安、噩梦连连。

“朕小时候就教过亭雪,对那些无关之人,莫要投入多余的精力和感情,这世上,终究只有你我和母亲才是真正的亲人,难道,你要选姜侯,不要兄长了么?”

十四岁的顾亭雪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决绝,他隐约中,有了一种预感。

这一步只要踏出,他将再无回头的可能。

但是他愿意。

亭雪愿意做兄长的刀子。

只要兄长的天下能江山稳固,他愿意为兄长背负所有恶名。

监察处最善于“无中生有”、“栽赃陷害”,不过是抛却良心罢了,又有何难。

那一日,当十四岁的顾亭雪,举着刀,带着士兵将忠勇侯府围住的时候,姜侯爷只是拿着他那把陪着他征战一生的宝刀,坐在院子中间。

看着顾亭雪出现,姜侯爷沉重地叹息。

“你才十四岁,他怎可让你做这样的事情?”

顾亭雪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姜侯。

他不知道自己胸口那疯狂翻涌着的是什么感情。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兄长失望。

姜侯看着亭雪,豪气干云地将手中的刀子扔给了他。

“师徒一场,莫要为师受罪,动手吧,我可不想受那屈打成招的侮辱。”

手起刀落,一代忠臣殒命,死在了一位冉冉升起的权宦奸佞手中。

顾亭雪斩断了师徒之情,也斩断了他人生里除了母子和兄弟之情之外的其他感情。

再次上马,顾亭雪终于完成了他蜕变。

从此之后,他只为了母亲和兄长而活。

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终于变成了一条只对皇帝忠心、做尽坏事、杀人如麻的鹰犬。

很久之后,顾亭雪才知道,让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人,不是姜婉容,而是他的好兄长。

他也知道了,那时候,姜侯也并不是非死不可,那只是,兄长给他的考验和试炼。

兄长只是想看看,他能不能做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顾大人……”

……

“顾大人……您醒了?”

顾亭雪缓缓睁开了眼。

他看到自己头顶是明黄色的帷幔。

他这是又躺在了皇帝的暖阁里么?

就像小时候那般。

万里春看到顾亭雪睁眼,惊喜地说:“快,告诉宴太医,顾大人醒了!”

宴太医立刻进来给顾亭雪把脉。

虽然睡了几日,但是如今顾亭雪的身体竟然已经恢复了。

宴太医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要去寻那华大夫,去求这味药的药方。

如今顾亭雪的身体已经无大碍,虽说不是他治好的,但这妙手回春的功劳,他也只能先担着了。

等到皇帝下了朝回来,得知顾亭雪已经醒来,立刻询问了宴离。

因着有贵妃的吩咐,宴离还是一脸沉重地对皇上说:“虽说微臣将顾大人的命救了回来,但大人寒气入体,损伤了根本……虽然好好养着,倒是能恢复如常,可是……”

“可是什么?”

“顾大人只怕会寿数不长。”

皇帝点点头,“此事,莫要让亭雪知晓,你去给亭雪熬药吧。”

宴太医一碗药给顾亭雪喝下去,又施了针。

娘娘叮嘱了,若是顾亭雪好了,也决不能让顾亭雪看起来太好,而且不能让别的太医诊出不对劲来。

果然,等宴离走了,皇帝又叫了章太医来给顾亭雪诊脉,得出的结论,也和宴离差不多。

毕竟在雪里待了那么久,有损伤才是自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