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被皇帝气到要摔倒的时候,福宝冲过去扶着太后,不是因为她真的愚蠢,而是因为她就是那样善良的性子,下意识地觉得太后的安危更重要,不愿意太后娘娘摔倒在地上。

所以,香君怎么会不喜欢福宝呢?

看着福宝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赤诚单纯的样子,香君便是高兴的。

可她还是错了。

她把福宝当做一只深宫里不该有的稀有的鸟儿养着,却忘记了,这吃人的地方容不下单纯。

这南方的鸟儿,在寒冷的北方是活不下去的。

南方的燕终成了北地的魂,就算借了春日的命,冬天一到,还是要还的。

……

顾亭雪一直抱着香君直到天光微微发白。

香君也不记得自己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兴许是前些日子太累了,竟然就这么无知无觉地睡了一晚上。

清晨醒来的时候,她还在顾亭雪的怀抱里,顾亭雪靠在窗边,就这么抱了她一晚上。

香君轻轻地推了推顾亭雪。

顾亭雪缓缓睁开眼睛,“娘娘醒了?”

“你傻不傻,怎么就这么抱着我一晚上?”

“想让你好好睡一觉。”

香君赶紧从顾亭雪身上下来,摸了摸顾亭雪的腿。

“可还有知觉?”

顾亭雪笑了笑,“是有些酸痛,娘娘给我揉揉?”

香君立刻伸出手给顾亭雪捏腿,顾亭雪一愣,一把抓住了香君的手。

“娘娘,不必如此。”

顾亭雪有些不自然,似乎是很不习惯香君这样。

“亭雪,以后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不必叫我娘娘了。”

“为何?是因为福姬?”

香君摇摇头,“是也不是,我只是有些害怕。”

“怕什么?”

“怕我会变成和皇帝一样的人。怕有朝一日,我会被这九重朱阙变成皇权的提线傀儡,变成一个套着人皮的骷髅。亭雪,我虽想要爬到最高处,可人这一生,活到最后,若真活得没心没肝,又有什么意思?”

香君看向顾亭雪。

顾亭雪思索着香君的话,有一瞬的失神。

小时候在北蒙的时候,他和母亲和奴隶差不多,后来回到京城,直到能替皇上出宫办事之前,他几乎就没有出过皇宫。

顾亭雪的一生,几乎都活在皇权的阴影之下。

所以,香君说的事情,是他之前从未意识到的。

套着人皮的骷髅么……

可不是么?

这宫里有几人能活得有血有肉?

活到最后的,都是没心没肝的提线傀儡,却连是谁提着那命运的线都不知道。,

“亭雪,好像,你都没有叫过我的名字?”香君忽然说。

顾亭雪回神,眼里闪过一丝尴尬之色,竟然有些闪躲。

“你叫一声我的名字听听。”

“娘娘……这样不合适。”

“我不叫娘娘。”香君笑着凑到顾亭雪面前,伸出手搂住顾亭雪的脖子,几乎跟他脸贴脸,“好亭雪,叫一声,嗯?”

顾亭雪怔忡了片刻,才挪开了目光,像是用了极大的勇气,动了动嘴唇,用很轻的声音叫了一声:“香君。”

叫完这一声,顾亭雪的脸上便染上了一层不自然的红晕。

香君觉得有意思的很,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这才松开搂着顾亭雪的手道:“等哪日得闲了,我非得再让你好好叫我的名字不可,今日就先放过你。”

看到香君笑了,顾亭雪也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抚摸着香君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