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有王牌。
他的王牌就是他。
平九觉得可笑。
他从没有这么一刻,把自己看得如此透彻。
四年来,平九始终无法摆脱一种痛苦,不是恨和愤怒,也不是厌恶和单纯受制的屈辱。
而是经历这些后,纵然恨,他下不了手。
即便他伪装的再好,七分忍耐下,仍有三分尚存的真情。
这才是他痛苦的根源。
平九回过脸,他看向辰昱。
辰昱也在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他的脸上有一双什么笔墨也描摹不出的眼睛,可就是这双眼,它是枷锁,是堪比绞刑的酷刑。
平九叹了一口气,道,“叫你的兵上来,你走吧。”
辰昱捂着伤口的手此刻沾满了血,他唇色很白,有种失血过多的虚弱感,纵然血污满身,仍挡不住他身上冠绝当世的风采,他道,“你呢?”
平九看他半晌,突然笑了一下。
平九道,“辰昱,你够了吧。”
转过头,平九看向崖边的辰琛,辰琛身体上的颓势逐渐显露出来,他嘴里的气喘不匀了,却仍然带着一种戏谑的,讽刺的目光向着平九二人的方向看过来。
平九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觉得很可笑,辰琛的眼神就像在说,你看,是你自己不愿意走。
平九想起了他跟辰琛所做的最后一个约定。
手臂突然被人抓住,一个不稳却固执的向后的牵扯力传来,辰昱道,“跟我走……”
平九不答,他一直看着辰琛的方向,辰琛也在看他,渐渐地,辰琛看懂了平九眼神里面的意思,于是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十分愉悦的笑开了。
平九随手一挣,拂开身后人的牵制,然后转身面向辰昱,手中的九霜剑向前一指,不偏不倚,正横在二人中间。
平九神色冷淡,道,“我自有路可走,不必你来强求。”
辰昱如遭重创,他踉跄的退了一步,然后一把握住了锋利的剑刃。
手掌鲜血淋漓却不见痛,辰昱失神的盯着眼前的一块土地,道,“不,你不能走。”
平九道,“事到如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又何苦再逼我。”
辰昱紧盯着前方,突然向前一步,猛地将手中的剑往自己身体里送进去一寸,他抬起煞白的脸,双眼充起血色,几乎是咬着牙道,“是!是我逼你又如何!你恨我,这天下恨我之人何其多,可你不一样!四年了,记忆始终不肯走,我夜不成眠食不知味,睁眼闭眼都是你腐烂的尸体,我看着你的牙齿露在外面,半张脸都没了……你……”
辰昱缓慢的俯下身,他松开握着剑的手,膝盖一软,突然在平九面前毫无征兆的跪了下去,艰难的喘息着,“朕如何不知道前方有路,可是朕过不去了……我过不去了……”
平九伸手一把扶住辰昱的身体,震惊的看着他,“你做什么!”
辰昱被迫抬起狼狈不堪的脸,双眼充满血丝愈发湿润模糊,他猛地咳出一口血,粘稠的血液顺着嘴唇滴到平九的衣服上。
辰昱喉咙艰涩,颤着薄唇,道,“你不明白,无论我身处何位,只有你能伤害我,平九,只有你,我认输了……”
平九视线凝结,他怔忪的看着无焦距的一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他知道身体里有一跟线,从手掌连接到心脏的地方。
它在收紧,它在剧烈的疼痛。
它无所畏惧,却在这时突然炸开了花,
平九扶着辰昱的手逐渐放开。
平九低声道,“抱歉。”
手上动作极快,平九先点上两处大穴止住辰昱身上的血,然后一招封了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