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平大人,这实在令人扼腕。
我初见平大人还是在封淮的地牢,他当时是奉命歇假,王爷要我派几个人去监视他的行踪,我心中好奇,自然也跟着去了,远远的看不太清楚看清那人身段,只是留心听他的一举一动,向上汇报不敢怠慢,后来也不知怎的平大人惹怒了王爷,被王爷派兵直接从青楼抓到地牢里关了几天。
几天后,王爷派我去地牢里领人,临走前王爷又叫住我,特意吩咐说,“直接带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王爷情绪不甚好,我闻此哪敢再做耽搁,快马加鞭的就去了。
然后我在地牢里见到了平大人。
他静坐在杂草旁,露出一截修长的手腕搭在膝盖上,旁边燃着一秉烛火,映衬着半张脸明明灭灭。
即使环境如此不堪,他的气势依旧绝卓不凡。
这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可仿佛间我似乎又明白了王爷何故如此器重眼前之人。
平大人性情寡淡,我与平大人并没有什么过深的交往,说过的话也十分有限,他身上的江湖气很重,官宦气却分毫未有,我自小留京,在瑞王身边待了这些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
他执剑站在王爷身旁,目光淡泊如云,却又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名利荣华难入他眼,沿途行路亦是看景不看人,他往往面容沉寂的思索着,末了微叹一口气,仿佛陷入了什么困局。
他的眼神不属于这,我私下里想。
总有一日他要走的。
说起来,我是十分敬重平大人的。
敬重他武功之高,亦敬重他的为人。
所以那日在谷河,听闻平大人胸口中了一箭,连尸首都被卷入了滔滔江水之中,我起先是不信的。
后来听说连王爷也落水了。
我心里这才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爷是在几里外的河岸被救上来的,他本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眼下被这泥泞的河水一泡更是伤上加伤,被人扶起来的时候站都站不住,却不知为什么仍是直勾勾的盯着河面看。
“给我找……”
王爷喃喃自语一般,踉跄着推开搀扶,还要继续往河里走。
有个不怕死的没听见去拦了,结果被王爷猛地一掌下去,直接拍到吐血。
王爷盯着河面神色暗沉的恐怖,眼里充的满是血丝,嘴唇都在颤抖。
“滚下去找人!”
那些正陆陆续续打算上岸的人一听连忙又跳下水。
我也跟着下水了。
我心里想的是,平大人,你可一定撑住了啊。
撑住了,好日子就要来了。
王爷那时身体状况已是极差,却死撑着不肯走,在河岸等了一夜,谁也不敢上去劝,临到黎明的时候昏过去了,御医们这才得空上去救治。
等王爷再醒来的时候,我们的人已经在河里捞了三天两夜。
王爷睁开眼,视线还没能焦距起来,问的第一句却是,人呢。
整间屋子没有人敢说话。
如今是乱世,难民死伤不在少数,这几日除了无关的两具尸体之外,我们什么也没捞上来。
然后王爷坐了起来,他身上伤痕不少,一牵动立刻又渗出血迹来,可是他眉头也没皱一下,好似并不觉得痛。
也没有人敢去扶。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王爷眼下这个脸色,谁靠过去谁就是不想活了。
就听王爷开口道,“继续找。”
过了片刻,又道,“他死不了。”
这一捞就捞了近一个月,大大小小十几具尸体,没有一具相仿的,卫王倒台朝内无君,催王爷回京扶政的信件如同那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