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愣抬头,仰视着面如冠玉,气度温和的帝王,那双漆黑狭长的凤眸分明平静如水,可却让他感受到了沙场上的刀光剑影,杀人于无形。

郭镇雄噎了噎,才道:“虽然臣也觉得温寰祸国殃民,罪不容诛,可他毕竟有先帝赐下的丹书铁券,能免三次死罪,还有太后,陛下您纯孝,恐不忍”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裴琰唇角微微弯起,含笑看着他:“郭爱卿,这个道理,还需要朕来教你吗?”

......

姜姝仪去乾清宫扑了个空,才得知裴琰在御书房与朝臣议政。

程守忠的干儿子程禄在这里守着,瞧见姜妃娘娘欲站在殿外等候,有心讨好,便斗胆自作主张,谄媚道:“娘娘去殿内等吧,春寒料峭,若冻伤了身子,奴才们万死也难赎罪啊。”

姜姝仪自然不愿委屈了自己。

她道了谢后便抱着一卷诗经走入殿内。

外殿的漆金龙纹翘头案上堆着两摞才送来的奏折,合起来得有半人高,姜姝仪前世习惯了在裴琰批奏折时蜷在他身旁看书,下意识要过去,但刚抬起脚,就想起自己现在或许还不能那么僭越。

真烦。

姜姝仪脸色微垮,转身走到临窗的长榻上坐下,将诗经在炕桌上放好。

她今日想好了,裴琰不是要翻牌子吗?她就打着请教诗书的名义,赖在这儿不走了,看他怎么当着自己的面翻别人的牌子!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殿外传来宫人的行礼声:“陛下。”

已然看书看得有些打瞌睡的姜姝仪一下子清醒了。

她本想下榻去迎,却鬼使神差地扭头往窗外看去,恰好对上裴琰的视线。

春光旖旎,落在龙章凤姿的帝王身上,在地上拉出颀长的影子,他缓步走着,脸庞如玉般温润,平和的眸光落在她脸上须臾,便移开了,径直往殿门那边走去。

姜姝仪连忙穿好鞋履,下了软榻,快步走到殿门口时,裴琰正好也进来。

她眉眼弯弯,屈膝请安:“臣妾拜见陛下。”

裴琰暂且没理她,扫了眼程禄,程禄顿觉心头一震,慌忙低下头。

程守忠眼来回一瞟,明白了什么,程禄这小兔崽子想趁自己不在对娘娘献殷勤,结果撞到陛下逆鳞上去了。

这乾清宫是什么地方,敢擅自做主放人进来,真是不要命了。

他冷着脸对程禄使了个眼色,程禄明白过来意思,双腿发软地跟着他退了下去。

姜姝仪许久没听到裴琰说话,抬起头,便见裴琰目光落向了窗边,自己放书卷的长榻上。

“你带来的书?”

他温和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疑惑。

姜姝仪直起身,抓住裴琰的袖子,用撒娇的腔调道:“是呀,臣妾想继续跟着陛下念书。”

“哦?”裴琰回过头来,垂眸看了她攥着自己衣袖的手一眼,微笑着问:“你不是说已为人母,再被朕教着很失威仪吗?”

姜姝仪先前确实这么觉得,她要教养孩子,结果还让孩子看见母妃被父皇教着,确实有损威仪。

但现在孩子算个什么。

姜姝仪叹气,贴过去抱住裴琰:“可是为人母好累啊,臣妾这半年心力交瘁,还是觉得做陛下的学生时快活。”

裴琰失笑,拍她后背:“成何体统,起来,朕还不曾更衣。”

姜姝仪也笑,松开手,仰起头眸光晶亮道:“那臣妾服侍陛下。”

裴琰没什么好拒绝的。

寝殿内,裴琰面对着姜姝仪张开双臂,任由她动作。

姜姝仪轻车熟路地脱下他身上绣着十二章纹的龙袍,交给随侍的太监,又拿起托盘里的一件月白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