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本就是个极为繁琐的过程,忙碌着,曦光已经转为漫天绯红的霞光。
此时,垂下的晚霞映得温绮罗小半张脸都是绯色,她漆黑双目愈发复杂难明。
“父亲莫要担忧,阿姐定然会好好的。”温绮罗低声宽慰,以为温长昀是在担忧温诗河。
温长昀披风猎猎,他双手抓着马的缰绳,日暮的霞光落在他有几分白的鬓发中,像是洒在雪原上的金乌,他的腰腹依然挺直,微微颔首:“这条路归根结底是她自己选的,是非对错,不论结局如何,她都要咽下去。”
若是她不愿意和亲,哪怕不要这顶乌纱帽,他也要护着女儿。
可温诗河主动请缨,说再多都多说无益。
心中五味杂陈,温长昀既喜悦女儿的成长,却又担心远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她是否能够安然无忧。
温绮罗看向温长昀的侧脸,眼中带着一丝困惑:“既然如此,父亲,我们是留在京城还是回到兰州府?”
温诗河远嫁和亲,这路上有大夏和大夙两朝人马护送,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倒是不必担心还会如同先前一样会有黑衣人等不速之客。
“回兰州。”温长昀眺望着远处的落日,坚定道,没有一丝迟疑。
落日之下的京城显得无比恢宏,却又格外压抑,温绮罗看着京城的方向,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感情,分明是自己从小到大长大的京城,可如今她却唯独眷恋边关的景色。
或许是厌倦了京城的尔虞我诈,边关的生活即便更加困苦一些,却远远要比现在好得多。
她眸中微动,心下一动,况且……她如今已经算不得孑然一身,踽踽独行时,身后始终都会有人相伴,不管何时回头,也都是如此。
温长昀看着温绮罗陷入深思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又怎会不知道小女儿这是心中有了惦记心悦之人。方能如此。
大女儿已经远嫁和亲,留在他身边的温绮罗,不管是仙是鬼,那都是他的女儿。
风中裹胁着不知名的草木清香,城内快要到了宵禁的日子,温长昀叹息道:“走吧,天黑了。”
说罢,不等温绮罗反应,便牵着缰绳将马调转了一个方向。温绮罗坐在马背上,双腿夹着马腹,怔怔地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
她骑着马很快追了上去。
翌日天亮,温长昀便入宫禀明要回到边关的事。
有温长昀驻守边关,那些蛮子即便有狼子野心,也不敢随意打过来。皇帝当然不会反对,和亲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便是反悔也为之晚矣,他心情愉悦地准许温长昀带着家眷离开。
整理好行囊,温绮罗总觉得,不过离开了两个多月,却仿佛隔世一般。
再度离开京城,草色湿润发青,树木繁茂,温绮罗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京城,便不再停留转身进入马车中,曦光初蒙,整个大地都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白光中。
又是一番道阻且长,免不了数日的颠簸。
此行少了一人,温绮罗掀开车帘,马车外正途经郊外的森林,远处可见草木葱郁,高大巍峨的山中隐约能够瞧见一座佛寺,看着倒是精巧。眼眸中闪过一丝怀念,来时,少不得要和温诗河拌嘴几句。
温诗河不如她口齿伶俐,即便是口舌之战,也总是逊色一些。
如今重返故路,却少了一人。
温绮罗心中一塞,车马继续往前走,而她的心中却翻涌起来一阵烦躁。
枝头雀鸟叽叽喳喳,温绮罗轻轻阖着眼皮,那股烦躁也随之消散不少。她枕着软枕,脑海中却走马灯般回溯着过去发生的种种。
温家满门忠烈,却不得善终。
如今阿姐和亲,仿佛再度步入新的循环,思及此,她眸中冷意更深,手掌暗攥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