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半跪在地上,耐心地擦拭着眼前的墓碑。
墓碑上,还是高中生的裴茗笑得热情洋溢,一手勾着梁知的肩膀,梁知没有看镜头,略有些紧张地低头注视着裴茗。
两人穿着同样的校服,雪白的半袖上涂满了黑色马克笔写下的名字。
这是裴茗生病前,两人唯一的合影。
“……小的时候,梁知哥就爱在我姐身后跟着,我姐嫌他烦,让他去照顾我。”
“……我俩难兄难弟,长大之后一个给她跑腿,一个给她捏肩。”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怎么回事,经常在背后嘲笑他是我姐姐的舔狗。”
裴淮极轻地弯了下嘴角,“梁知哥从来不往心里去,但是后来发现那些人也不说了,因为我姐姐背地里挨个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的。”
“上高中的时候梁知哥开始长个子,比我姐高一个头,他以为能保护我姐姐了,遇到有小混混调戏我姐,上前跟人一对三,结果还是被人揍。”
“我姐知道后偷偷地带着我去,我在远处给她望风,她从书包里掏砖头……你说,谁家好姑娘天天背着砖头上学啊,她把那几个人打的跪地上求饶,从此后见到她就哆嗦。”
“她很少那么生气。”
“梁知哥始终不知道,后来再遇见小混混,还是不死心地打人家,结果发现竟然能打过了……”
裴淮非常有耐心,跪在冰冷的雪地里,一点点地擦着本来就很干净的墓碑。
他像裴茗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每一段美好的回忆都像尖刺一样捅得他鲜血淋漓。
“我姐姐就是这样,她好像不喜欢梁知哥,但是上学的时候那么多长得好,家世好的男生追她,她都没有同意。”
“她变着花样的挑人家的毛病,有的男生来表白的时候穿件黑衣服,她都说人家不吉利,梁知哥穿了那么多年黑色的衣服,吓得赶紧换成了白色。”
“她其实就是喜欢梁知哥,只是脸皮薄,不肯承认。”
“后来我们俩搬到这座小院来,距离市中心远……我那时候身体还不好,经常生病,有一次发高烧,我姐姐害怕,半夜给他打电话,他怕惊动父母,从三楼的管子上一步步地爬下来,骑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来带我去医院。”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姐姐回头,他永远都在。”
裴淮轻轻地抿唇,“我姐姐聪明,不用怎么学习也能成绩很好,梁知哥为了能跟她考一个大学,一刻不敢懈怠,他喜欢天文,不知道挨了多少顿毒打才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他爸爸妈妈同意他去学天文了,结果提交的前一天,我姐姐在路边昏倒,到了医院确诊为癌症。”
“梁知哥什么话都跟我说,他很爱跟我念叨,但是直到他开学后很久,我到他的学校去找他,才知道他在志愿提交的最后一个小时,将专业换成了临床医学。”
“我不知道他们私下有没有互相表白,但是这么多年,却始终都在一起。”
“我姐姐劝过他,骂过他,也避而不见过,可是梁知哥不愿意,他事事都听我姐的,第一次这样坚持。”
裴淮缓缓抬手,指尖温柔地抚过墓碑上两人的名字:“他们彼此的生命早就融合在了一起,像是并蒂而生的花,谁也离不开谁。”
“……我姐姐大概早就知道梁知哥要为她殉情,她劝不动他,只能叫他替她看一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