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我最不堪的样子,也知道我所有的疯癫。

但他依旧爱我,依旧选择相信我,依旧愿意把自己和自己全部的感情都交付给我。

那几年我真的以为生活就一直这样,我们远离过去,远离他的爸妈,远离让我想忘掉的一切。

我会在每一次去看他演出后为他献上一束花,当然不是在台上,而是在他回到我身边之后。

可能是在车上,也可能是在家里。

晏阳喜欢红玫瑰,唯一的理由就是红玫瑰象征着爱情,他只要我送红玫瑰,就像只要我爱他一样。

我们一起在波士顿过的第一个春节,我和晏阳一起去纹了新的纹身。

在那之前他跟我商量过,说想要在左手无名指纹一个戒指。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暗示我,于是第二天就去买了一对戒指回来。

可晏阳说:“哥,我还是想纹在手指上。”

他说:“戒指可以摘掉,也可能被弄丢,但纹在手指上的就永远都不会被摘下来。”

我总觉得他的话里透露着一股浓郁的不安,这让我觉得愧疚。

我知道他爱我,从他意识到自己可以喜欢男人的时候开始,他满心满眼就都是我,他聪明,却无限度装傻包容我,他受了伤害,却只要我道歉就立刻跑回我身边。

是我让他觉得不安。

那天晚上我们睡觉前晏阳趴在我胸口吻我的纹身,他说:“哥,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是随便说说,你送我的戒指我好喜欢。”

我拉起他戴着戒指的手,亲吻他每一根手指。

几天后,我带着他去了纹身店。

要纹在手指上的图案是我自己设计的,很简洁,但仔细看会发现,戒指的图案中包含着“yanyang”。

其实一直到那个时候晏阳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曾经属于我,没人告诉过他,而我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

告诉他这件事,只会给他徒增烦恼,我不希望他觉得自己抢走了我的东西,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已经跟自己和解了。

事实上,只要远离他爸爸和我曾经生活的地方,我就真的可以过得很好,这很像鸵鸟,但要是能一直当一个快乐的鸵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遗憾的是,鸵鸟不可能一辈子都把头埋起来,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他爸妈。

晏阳的毕业演出,他爸妈特意从国内赶来。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瞬间掰断了手里的笔。

当时晏阳在学校,我在公司,他说:“哥,爸说他们已经在机场了,十几个小时就到。”

这几年,我从来都没说过什么,但晏阳一直阻止他们过来。

我不想见他们的原因和晏阳不想见的原因其实并不相同,晏阳只是担心他们发现我们的关系。

他知道他爸妈要来,其实很矛盾,晏阳想他们,我清楚。

“别担心。”我坐在那里,深呼吸,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交给我处理。”

挂断了晏阳的电话之后,我坐在办公室用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平复心情,一想到又要面对他们,我真的没办法保持平常心。

对他们的抗拒就像对我出身的抗拒,像对我自己的抗拒。

但最后我还是起身,决定为了晏阳把这件事处理妥当。

他从学校回家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好家里所有的东西,两个房间,看起来是我们兄弟俩一人住一个屋,所有的衣服、用品也都区分开,一切都尽可能不露破绽。

晏阳说:“哥,那戒指纹身……”

他抬起左手给他看。

我特意买了一枚粗一些的戒指戴上,刚好遮住了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