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片刻后,林听的目光渐渐地下移,移到自己腕间。

钥匙触感冰冰凉凉,段翎握过来的掌心却是温热,热意沿着她腕间散开,传到周围的皮肤。

林听没推开段翎,反而用另一只手拿起钥匙,放到榻外的小桌后回眸,继续与他对视:“你把钥匙放帛枕旁边,睡觉时容易被它硌到,放在外面比较好。”

她没骗段翎,方才之所以伸手去拿钥匙,的确是因为这个。

门买合欢药。

林籍当年高中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修史,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将自己关在房中读书,万卷阁靠近藏书阁,林籍每日除去到翰林院当值,便在藏书阁中埋头读书。

这两个兄长一个心系江湖,随时打算一走了之,另一个则读书成痴,万事不理。

林听忧心林家多年来靠父亲独自支撑,虽说林家名下还有几间铺子,几亩良田,可若大的相府丫鬟仆妇成群,倘若任由子女一味奢靡浪费,恐怕难以维系。

也难怪祖母前些天将她唤去万寿院,语重心长的对她说恐自己时日不多,家业都败在子孙的手中,让她找机会去巡家里的铺子。

她正沉思着,见几个喝汉从林燃的院中走出,林燃让小厮为每人奉上一百两银子的路费盘产,见到长兄轻轻松松就送出了几百两银子,不禁唏嘘感叹。

可她初来府里,同二位兄长关系不亲厚,如今又是祖母管家,她亦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暗自存些银子,又取下发髻上的珠钗交给福宝,嘱咐她仔细收好,若将来家中生了变故,以备不时之需。

想着祖母已经年迈,却还要辛苦操持家业,经营铺子,这些年的艰辛辛苦,却无人为她分担,林听更觉得心中百感交集。

“二小姐可总算是回来了,老祖宗等二小姐很久了。”

原来林老夫人见林听迟迟未归,便派了陈妈妈前来寻人。

林听对陈妈妈行礼,随着她去往万寿院。在林府,除了自己的海棠院,就数这万寿院她去得最勤。

入了院门,便听见一阵诵经声,林老太太正在闭目诵经,手握金丝楠木佛珠,屋子里萦绕着一股浓郁的檀香味,好似身处佛堂。林老夫人闭着眼睛默念,身侧站着一位美貌妇人随侍在旁。

那妇人便是她的生母余氏,虽年过四十,但一派柔弱天真,岁月也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生得极貌美。余氏见到林听,亲切地同她打招呼,“听儿回来了,快过来给祖母请安。”

林听赶紧跪下给林老夫人磕头行礼,“听儿见过祖母,祖母万安。”

“快坐到祖母身边来。”原本一脸严肃的林老夫人见过林听之后,顿时喜笑颜开,目光中满是对小辈的慈爱。

但余氏知道她这位婆母对旁人都是一副不假辞色的冷脸,为人极其严苛,公爹早亡,婆母独自抚养儿子长大,督促林远读书考取功名,独自支撑家业,后来林远官至右相,这偌大的相府都是林老夫人一手打理。

府中大小事务都是林老夫人说了算。

林老夫人独掌管家大权,将府中的各项事务料理料得井井有条,同时还经营着几间铺子,对已对人都要求极为严格。这些年来,余氏对林老夫人也是又敬又怕,晨昏定省一次也不敢落下。

许是林老夫人年迈,难免觉得精力不够,倒是极少插手孙辈管教之事,平日也不要求几个孙子孙女到万寿院请安。

但自从林听被寻回后,她便时常让林听到院子中来,教她一些管家看账之类的日常事务,倒似对林听格外上心。

余氏不知为何那个从乡野间寻回,礼数还不周全的小女儿竟能得婆母如此看重。

“今日巡铺子可有收获?”林老夫人将佛珠缠在枯瘦的手腕上,拉着林听的手,慈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