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冲出两道白痕迹,到一轮灿灿的金日西悬,四周炊烟遍起,她才擦了擦脸,捂着饿得没知觉的肚子蹲在地上薅杂草。

她乖一点,听话一点,有用一点,万一……万一能让她多留几天呢。

面前的杂草被扯得七零八落,清新的草香顺着呼吸像钩子一样钻进林听的胃里,她深吸一口气,不太清楚草有毒没毒,实在没忍住,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

逐城荒凉,段翎住得地方又远,沿路长了半人高的杂草,他随手揪了一只,在手指上绕圈,不紧不慢地折回去。

刚过申时,街上已经没有妇孺老弱,只有些行色匆匆的魁梧男子,段翎知道,用不了多久,最后一缕阳光落尽后,这座城池的大街的连一个人都不会有。

他路过梁万三店门前,地上的尸体还在,丁嬷嬷瞪大眼睛,不甘地望着天空。

几个身穿黑色布甲的兵卒走过来,见到他俱是一怔,后面的阿泗诧异地叫他:“段三,你小媳妇儿刚到逐城,你不在家陪她,又跑回来……”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同袍连忙捂住他的嘴,冲段翎低眉哈要。

段翎缠在手指上的枯草又绕了两圈,不温不凉地看他:“段三也是你能叫的?赵泗。”

阿泗赶紧捂住嘴,赔笑:“段少侠,段郎君,大人。”该死,平日里他们私下段三段三地叫,一时大意,现竟脱口而出了。

段翎只是找个由头发难罢了,他借此指指阿泗,又指指地上的丁婆子:“罚你把这堆烂肉处理了。”

阿泗依旧赔笑:“怎么处理?”

段翎像看个什么傻子:“当然是飞鹫崖扔下去喂野狗,难不成你还想给她风光大办?”

阿泗“哦”了一声,弯腰拖拽尸体,心里已经把段翎祖宗八辈从坟里掘出来骂了。

但是没办法,天降大任于阿泗,必先……必先……必先让他给段翎这种坏种当孙子。

同僚推搡他,让他快点收拾,晚上还要巡逻。

“谁让东十三坊是他管的,狗在他屋檐下都得夹紧尾巴。”

“那他也不给发俸禄,天天使唤人倒是使唤的顺手。”阿泗嘟囔。

逐城一共分三十六坊,分别划分为东十三坊,西九坊,南八坊,北四坊。

这地界儿又不同于别处,朝廷只管把犯人往这儿一扔,旁的什么都不管,就连太守李护都是左迁左迁左迁又左迁被贬到此处的,活脱脱的放逐之地。

逐城鱼龙混杂的难以想象,光靠些个歪瓜裂枣的衙役又是守城门又是巡逻,根本维持不了城中秩序,能在此处存活下来的,要么能忍,要么就是穷凶极恶之徒。

白日里就不算太平,入夜后烧杀抢掠之事更是猖獗,因此黄昏过后,街上便无什么行人了,家家闭门落锁,以待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