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云山定住,少刻,收回脚,转过身来。
郑驳老已经坐下了,端着凉透了的茶盏,品得像模像样,一派淡定从容。
谭云山犯愁地摸摸脑袋,也不知道是在愁自己的利落清凉,还是愁对方的后知后觉:“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迟?”
郑驳老闷声笑,手中的半盏茶随之轻荡:“你不还没走嘛,不迟。”
谭云山耐心地等他笑完。
许是太耐心了,倒让郑驳老等不及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把头发剃了?”
谭云山不学对方吊胃口那套,直截了当给了缘由:“太丑。”
郑驳老歪头打量他半晌,似在想象着他不剃头的模样,末了却轻轻一叹:“丑与不丑,她都看不见了。”
谭云山心里被扎了一下,不疼,只是酸,然后慢慢的,那酸里又泛出极涩极苦。
可他面色未动,目光定然,一字一句清朗明晰:“她会看见的。”
……
离开庚辰宫,谭云山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奔赴的九天宝殿,却还是被仙侍拦住,说天帝有旨,谁也不见。
谭云山能理解天帝的震怒虽然对方掩饰得很好,但用头发丝儿都想得出,任何一个居至高位者都忍不了这样的放肆与挑衅,哪怕他至圣至明。
等等,为什么要用头发丝儿想?
都怪郑驳老,好聚好散不行吗,非最后问那么一下,问得他心神不定。
【丑与不丑,她都看不见了。】
最后的轻叹又在耳畔响起,谭云山微微一怔。
这几乎是今夜他唯一在郑驳老声音里捕捉到的真挚,当时的他想当然地以为这一叹是为既灵,可若不是呢?那人能狠下心利用这二十年的师徒情分,又怎会因为“既灵再看不见谭云山”这种事流露出那样的惘然?
有些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闪过脑海,谭云山眯了下眼睛,于最后关头,将它们牢牢抓住。
“你知道他做这些的缘由了?”天帝端坐在宝殿之上,垂目望着站在下面的谭云山,偌大的宝殿,哪怕全九天的上仙齐聚也觉宽敞,此刻却只有他们两个。
夜风进殿,却吹不动尽镶宝珠的宫灯。
殿上殿下只隔一段台阶,却好似天地之遥。
谭云山努力抬头,依然看不清天帝的脸:“是,我大概猜出了五分。”
“五分,还是猜的。”天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能听出那么一丁点松口许他进殿的后悔。
“另外五分,或许就在天帝这里”
谭云山将声音略提高些,原只是希望引起天帝重视,不料大殿太空了,显得他这一句近乎喧哗,回音亦久久不散。
他有些懊恼自己的心急,他不在乎什么恭敬不恭敬的,但若因此让气头上的天帝更不悦,一怒之下再不配合,那这唯一可能找到线索的路也要断了。
漫长的寂静。
长到足够天帝将今夜所有郁闷温故一遍,长到足够谭云山重新冷静下来。
“先说说你那五分吧。”天帝终于开口,竟也比先前平和从容许多。
谭云山有些意外,连忙不失时机道:“可否像先前那般,去棋室一谈?”
天帝:“这里不可?”
谭云山:“此殿甚大,怕隔墙有耳,再者……”
天帝似未料到他还有后话:“再者?”
谭云山直视那晦暗不明的宝殿之上:“天帝坐得那样高,怎能听见众仙之心,看见世间之苦。”
……
棋室,几盏灯,一炉香。
谭云山终于看清了天帝的脸,看清了他眼底仍残留的愠怒与无奈。
“忘渊之中有对他极重要的人,”不再耽搁时间,谭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