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生面孔的据说是远房表兄的男人一直埋头吃饭,偶尔抬头遇上厉明深的视线又迅速把头低下去。
就这低头的一个动作,叫厉明深觉得不对劲。
他感觉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
这种感觉在晚餐结束、厉環让他留下住时达到了顶峰。
“我让人给你收拾好了房间,这么晚就别开车了,留下住一晚。”厉環说。
身为母子虽然牵绊不深,但不代表厉明深不了解厉環。他还不至于幼稚到觉得厉環突然对他觉醒了母爱。
厉明深没有拒绝,顺势留下,回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给李律师。
“我妈最近有没有问你我哥孩子抚养权的事?”厉明深问。
李律师十分严谨,翻看通话记录,回复说:“最近一次厉董给我打电话是十天前。”
十天前,那就是厉環出国度假之前。十天没动静,实在不像厉環的做派。
“行,我知道了。”厉明深挂掉电话,手机在掌心握了握,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闪过在小梨村见过的那辆黑色轿车,于是立刻又拨了梁暮秋的号码。
梁暮秋以为他正往村子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厉明深先问:“村子里最近有什么外面的人去吗?”
梁暮秋被他语气里的紧张弄得一愣,说:“快到国庆,来村子里玩的人挺多的。今天还有一个外国旅行团过来,我还陪着去果园摘了半天梨。怎么了?”
厉明深心道应该是他多想了,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抬手捏了捏眉心,说道:“没事,随口问问。”
梁暮秋没再说什么,听厉明深那头似乎很安静,不像在开车,于是问:“你今天还来吗?”
其实这么晚,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想同厉明深确认。
“不过去了。”厉明深解开衬衫扣子,抽掉领带随手挂在衣架上,“临时有些事。”
照这种情况,他甚至不确定周末还能不能过去。
“好吧。”梁暮秋静了片刻,再开口时语调恢复轻快,玩笑道,“正好那个外国旅行团要在村子住一晚,郝校长请我明天再陪他们逛逛,你来我也没空招待你。”
厉明深把外套也脱了,闻言不由一笑,说:“这么很抢手吗?我都没享受过陪玩的待遇。”
梁暮秋没接话,不知有意无意,厉明深听他打了个哈欠。
“忙完就早点休息吧。”梁暮秋似乎不想再聊。
“梁暮秋。”厉明深叫住他。
“干嘛?”梁暮秋问。
“没事。”厉明深忽然压低声音,“还有没有再哭了?”
“没有。”梁暮秋立刻否认,音量都不自觉高两分,“我又不是哭包。”
“哭包也没关系。”厉明深轻笑道,“情绪需要适度宣泄,不要憋着。”
厉明深说完,电话那头静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梁暮秋的声音:“那晚谢谢你。”
他语气认真,厉明深的心微微一动,道:“不必客气。”
“其实我这个人……”梁暮秋事后也想过,或许是搞艺术的通病,他自小感情就比较充沛,从前有父母疼爱,父母去世后又有梁仲夏照顾,也就是梁仲夏走了之后才强迫自己成长。
外人面前忍着痛忍着泪,装得成熟稳重。
与其说那一晚是因为回忆起梁仲夏而难过,不如说厉明深那一句“大人又怎么样,在我面前不必忍着”更叫他触动。
梁暮秋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听厉明深又开口。
“你这个人很好。”厉明深接着他的话往下说,“这一点无需怀疑。”
梁暮秋怔住,复杂滋味还没来得及酝酿,厉明深又说:“只有一点不太行。”